那冰封般的平靜,同時封住了她人生最後的光和熱。
……
城上城下,寂靜無聲。
人人渾身僵木,提刀拿槍,卻不知接續動作。
剎那驚變,翻生到死,不過轉眼,城頭內訌,首領死傷。
連那名義上最尊貴的女人,都身死城下,墜落塵埃。
人人忍不住在心底唏噓,生出滄海桑田,生命無常的寂寥。
景泰藍色畫面住了呼吸,看著那靜默扭曲的軀體。這個女人折騰了帝國,折騰了皇室,折騰了幼小無辜的他,折騰了他的父皇母妃,到最後,她折騰死了自己。
她一生追逐榮華尊貴,天下第一,到頭來她只做了第一獨夫,連唯一的忠誠者,都親手殺卻。
&n
bsp;一地塵土,半生終結。她追逐華衣美服,錦繡珠玉,然後在泥塵中,骯髒地死去。
用力太過反自傷,世事莫不如此。
景泰藍緩緩閉上眼睛。
父皇,母妃。
大仇已報,終可瞑目。
……
在心中默默禱告了半晌,他籲出一口長氣,歡快地睜開眼睛,道:“郡王,國公,我們可以攻擊了……咦。”
他怔怔地注視著靠著馬頭,微閉雙目,臉色忽然白到透明的容楚。
身邊一陣風掠過,太史闌忽然搶了過來,她一眼看見容楚,臉色忽然也如雪。
此時周圍將官已經發覺不對,都將狐疑的目光投來。太史闌緊緊盯著容楚,並沒有立即上前,先抬手做了一個手勢。
蘇亞立即下令親信將士變動陣型,將這一處地域遮住。
太史闌策馬靠近容楚,慢慢伸出手去,景泰藍緊張地盯著她的手,發現她指尖在微微顫抖。
他忽然覺得窒息。
太史闌的手一觸及容楚的頸項,驀然一僵。
眾人變色。
容楚的身子一觸及她的手,忽然一傾,倒向她懷中。太史闌眼神茫然,下意識扶住。
隨即她渾身也顫抖起來,她抖得如此劇烈,似要把自己抖下馬去。
她……她……剛才好像沒有摸到脈動……
再一看他臉色,眼眸緊閉,白到透明,她手指顫顫落在他唇上,隨即驟然滑落……
“麻麻……”景泰藍驚嚇之下,連稱呼都忘記,“公……公公……公……”
太史闌霍然仰起頭,渾身金甲巨顫。
這一刻她很想一個雷下來,劈死自己,或者將時光劈回原先軌道,好讓一切重來。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是這樣?
為什麼她忽然摸不到他的呼吸?
為什麼他會忽然……停止呼吸?
他為什麼會這樣?他什麼時候這樣的?他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剛才她就不肯看他一眼?為什麼?
“麻麻……”景泰藍得不到她的回答,又看容楚不對勁,驚恐慌急,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冰涼的淚珠打在她手上,她一驚,稍稍回覆幾分清明。
回頭看看城上,紅衣在淚眼中模糊,李扶舟在城頭冉冉,目光竟然一直盯著這方。
容楚毫無聲息靠在她肩頭,她只覺肩頭重若千鈞,她將臉拼命地湊過去,想要感覺一切可能的生命體徵,而他那般安靜,長長的睫毛垂落,看起來也就是一場睡眠,可是沒有呼吸,沒有呼吸。
巨大的疼痛和驚恐,幾乎瞬間要將她壓裂,她眼前一黑,腑間劇痛,五臟六腑都似被瞬間絞緊,渾身汗若湧泉,忽然力氣全失,幾乎要和他一起栽落馬下。
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這一刻她才明白這八個字的真正意思,似利刃狠狠在血肉中一遍遍絞過。
“麻麻……”孩子的哭音低低響在她耳側。
她渾身一震,咬牙,吸氣,睜眼,看見眾人驚惶的眼光。
不。
她不能倒,不能倒……最起碼此刻!
容楚忽然出事,她再倒,景泰藍這麼小,一定會失了方寸,南齊必敗!
五越最後的殺手鐧,五越敢於據城以待的底氣,就在這裡!
他們在等她倒下……他在等她倒下。
不,不能!
他驟停呼吸,依然端坐不動,怕的就是忽然倒下,動搖軍心。
他是怎麼做到的?
而她又怎麼能就此倒下,拖曳著南齊軍隊墜落塵埃,辜負他一番苦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