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很小。
也很顫。
她的雙頰紅彤彤的,連語音也像一顆落地彈跳的魚丸:
“我是伯,我是不想說話。是我要襲大總管他們陪著我的。”
猛禽登時臉綠得像琅汗,只咬牙甩尾要說什麼,鐵手已溫聲道:“小紅勿怕,我們是捕快差役,一切依法處理,秉公行事,你有什麼話,盡說無礙。”
小紅脂紅了臉,像兩片鯨發紅,手放在袖中,不安的扭絞著,襲邪十分詭異的乾笑兩聲,副堂主孫家變卻道:
“鐵捕頭,小紅就是知道你們是刑部的捕役,才不敢一個人進來的——你們在朝廷,民間,好歹也是個公差,吏官,大可作威作福、張牙舞爪,但在江湖,武林好漢眼裡。你門不過是鷹犬,爪牙,狗腿子。大家都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鐵手一笑道:“這也怨不得人,是我們同僚裡確有許多不成的東西。”
猛禽怒哼一聲。
鐵手瞄了小紅一眼,總把眼光投向牆上,微微“哦”了一聲,神情似十分驚異。
他的神情使劉猛禽一時忘了發作。
襲邪和猛禽都隨他目光望去,只見對著搖紅常坐的妝臺牆上有一幅畫,畫的是一位女子,畫邊上還題了幾行子。
只見平素向有定力的鐵手,看了這畫,竟兀自走過小紅身側,負手青畫,仰首無語,意似痴了。
猛禽一向沒什麼感情。
他最怕的是有情。
情對他而言是一種妨礙,也是一種傷害。
可是而今他看了畫中的女子,也彷彿恍惚了一下,恍恍忽忽的失落了什麼似的,惘然了一陣子:
——螓首、杏唇,犀齒、遠山眉,衣襟微落露酥|乳,人在粉紅駭綠中,空窄紅靴步雪來!
(天,竟有那麼美的女子!)
他沒見過這女子,可是一看這畫,就使他生起下一種前所未有,如同洪荒猛獸的慾望:
(此生要是沒遇著這樣子的美人,就不算真正活過!)
襲邪卻是見過這女子的。
依稀往夢似曾見……
畫中的她,依然是秋彼,雲發、玉面、楊柳腰,遙看漢水鴨頭綠,花開不如古時紅!
至於鐵手,彷彿也繪畫中的美色:萍頰、英指,英蓉臉震注了,畫中的女子似從佔遠裡遙遙行來,步步蓮花、一搖腰肢一瓣開。
三人中還是鐵手先會過神來,長吸一口氣道:
“這想必就是孫搖紅孫姑娘的肖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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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邪點頭。
猛禽聽了,對鐵鏽無由的憎恨起來。
可是他旋又發現了一件事。
鐵手不錯是一直看那幅畫,就像蒼蠅釘在蜜糖上不肯去。
畫中的確是美女。
不過鐵手似不止看畫,至少,是志不在此。
——他還看字。
畫旁題的字。
字寫得很逸。
很灑。
他看得很專神,心裡不知在想什麼,小紅偷偷瞥去,民覺這偉岸漢子飄泊的心彷彿沒有岸。
劉猛禽注意到了,襲邪當然也發覺到了:
那美人圖右上側題:
“花落送搖紅”
在左下側曾題了兩行略作更動過前人的詩:
“此情可待成追擊,
只是當時太愴然。”
欲題沒寫人名,卻畫了兩道欲振待飛的眉毛。
在看這幅畫的時侯,三人神色都頗為一致,那是對那畫中美人作了一次豔遇,誰都喜歡畫中女子那耐人尋味的美;但在看這幅畫的題字時,三人的神情不一:鐵手是驚喜追回,如見敵人;猛禽是乍然省覺,正細察蛛絲馬跡;襲邪似有悔意愧色,巴不得桂在那兒的是他自己的一幅自畫像。
還是鐵手先行打破了沉默:“好畫。”
襲邪乾澀地道:“這是一幅應該是一早除下來的畫。
鐵手道,“好一個美人。”
猛禽澀聲道:“——這該當就是搖紅姑娘吧?”
這一刻裡、猛禽和襲邪的語調竟是那麼樣的接近,連他們本身都略有驚疑。
襲邪答(他已儘量報回了平靜的語音):
“她確就是搖紅姑娘。她人還遇險在山上耗著呢!然而這兒聽說來拯救她的人就只管看畫賞美。”
猛禽冷笑,他當然聽得出襲邪語帶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