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過?”
“沒有,我聽販皮貨的人說的,那邊的?子皮好,將軍留了一車,給我們這群衛隊的兄弟一人做了一雙皮靴子。”小六子指了指腳上的皮靴子,“你們京裡的人啊,都說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鹿茸角,我們都說是人參貂皮烏拉草,我靴子裡墊的就是烏拉草的鞋墊子,越走越暖,大人不嫌棄趕明我給大人輾一雙。”
小六子年紀不大,一雙眼睛骨碌碌的直轉,他是鐵勇男的人,自然覺得跟沉思齊不外道,再說出來進去的跟著沉思齊這麼長時間了,也知道這是什麼樣的人,雖說是京裡的侯門少爺,人卻是個好脾氣的,見誰都是笑,都說他跟蘆花案有牽連,小六子出來進去的,聽鐵勇男和沉思齊說話,知道他是替人頂罪的,對他更是佩服。
“不敢勞煩。”沉思齊笑笑,他摸摸懷裡,找出來幾塊糖,“這是內人照著方子做的,說是給將軍家的鐵蛋吃,我摸了幾塊,咱倆分著吃。”沉思齊說起來年紀也不大,從小也是零食養著的,見了自己家做的花生粘也饞得慌。這糖也就是咱們這邊有,韃子和蒙古那邊缺糖。”
小六子接過糖,舔了舔,“好糖。”
沉思齊一邊吃糖一邊翻著糧餉冊子,“小六子啊,這卯字營是怎麼回事?兩千人的編制,領了糧餉,衣被,卻沒有領火器……只有刀槍……”這在現在的大齊朝,尤其是遼東前線,是不可想像的。
小六子一聽就笑了,“大人您果然不是在軍中呆過的,這卯字營啊,哪個軍裡都有,人稱無此營的就是了,是專用來領空餉的,上至兵部尚書,下至把總、千戶,都知道派兵的時候千萬不能派卯字營,那是逼人上吊呢,這事除了你也就是聖上不知道罷了。”
“空餉?”
“大人,您不是外人,我也不避諱著您,這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光是朝廷上花的銀子都跟流水一樣,像是將軍這樣的大人自然是有肉吃,我們這樣的小兵也有湯喝,更不用說這兩國如今僵持著,可是兩地的百姓得吃得穿啊,如今這河水封了凍,巡河計程車兵得了點小錢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兩邊的百姓偷偷的以物易物,啥東西都能互販,大販子都是走了兩邊軍中將軍的路子,別的不用說,就說這糖吧,光看市價,咱們這兒是二錢銀子一斤,過了河就是二兩銀子一斤了,您說大販子能賺多少?這軍中啊,把總、千戶的手底下都有幾個商隊,更不用說像是參將、將軍了,一年光是從這販子身上得的銀子,少說也要幾萬兩,不然這冰敬、炭敬從哪出?”
沉思齊聽著點頭,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從來都不敢想的問題,如果韃子被平定了,遼東無戰事,最不高興的除了韃子之外,還有誰?
這軍中是有內鬼,還是軍中根本就不想這場仗贏的人,佔了上風?自己的外祖父,到底是被誰打的冷槍?他回想著鐵勇男的話,鐵勇男讓他查軍中內鬼時說的是他可不想讓人打冷槍……
“沈大人?”小六子推了推他,“沈大人,您也別怕這些事,這些事自打盤古開天地,有了咱們當兵吃糧的就一直有,太祖都知道這事,這卯字營的名還是太祖取的呢,您沒看見嗎?卯字營什麼都發,就是不發火器,怕的就是有人往外販火器,這軍中規矩都是太祖立的,一百年了,丁點沒亂。”
“嗯。”沉思齊點了點頭,他覺得自己這事不能再查了,至少在鐵勇男回來之前不能再深入的查了,那些在帳上留了名,卻找不見人的人,通通都是卯字營的,剩下的人通通是橫死,一個沒剩,甚至押運那批軍衣的整整一百多人,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據說是中了韃子的埋伏,屍骨無存。
這事確實是從京裡到軍中,都有人在暗中推了一把,整個蘆花案,更像是事件排好的一齣戲,有人找到了馮家最紈絝混蛋的馮壽山,誘之以利,兵部尚書就那麼簡單的委從於馮壽山了……他完全可以把這事駁了,馮壽山這事明擺著就是私下做的,馮家不會替他撐腰,然後就是整個兵部的集體沉默,對這事的默許。
馮壽山不會懂什麼蘆花、棉花,他連蘆花長什麼樣的都不會知道,從頭到尾做這事的都是於行風,可偏偏這麼一批棉衣,順順當當的入了兵部的大庫,又鬼使神差的被送上了前線,出關要過檢,到了軍中收這批貨的人同樣也要查定數額,開包驗貨,一共七八道的關卡,哪一道關卡的人只要是按平日的常理,都能查到這批棉衣有問題,可這批棉衣就是在戰事快要結束時,讓兵士穿上了身。
這裡是苦寒的遼東,蘆花棉衣一穿上身馬上就有了反應,上萬人炸了營,一個將軍兩個參將領著人就往回殺,這一路居然殺回了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