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長年累月地衝洗,更加深凹難走。我既沒有膽量騎馬下山,也不想牽著馬下山。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一個小男孩正趕著豬群向茬子地走去,我於是招手把他叫了過來,讓他幫我把馬牽下去。在繼續我的山谷尋幽之前,我還是好好介紹一下我給阿文河谷畫的一張草圖或者稱之為地圖。我是這樣畫的:我從朋友那裡借來了一張威爾特郡的舊地圖,在上面蓋上一層薄紙,描出河流,用數字代表教堂,用星號代表莊園和房宅的舊址。把這個河谷包圍起來的高地可真是姿態各異。有時山坡比較平緩,田地順暢地向遠方延伸;有時高地陡然陷入河谷,好像是探入海中的碼頭長堤,四面都是峭壁:實際上並沒有任何背面,而是與整個高地連線在一起。另外,河谷的寬度和草地的寬度也都有很大的變化。但是無論怎樣看,這裡的土地都稱得上是上等的良田。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因為當地的農民就是這樣說的。
如今,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古怪言論是這麼說的:即人口的增長速度總是比所需要的食物增長的速度快,基於此理論要求英格蘭向外移民。這些理論不過是那些狂妄而又不學無術、無聊卑鄙的人從妖怪馬爾薩斯那裡摘文引句,為那些暴君的統治和某些奴顏媚骨者鼓吹的託辭罷了。如果要徹底揭露這些傢伙的愚昧蠢笨、稀裡糊塗、言行武斷,和讓人難以忍受的淺薄無知、蠻橫驕縱,還有瘋瘋癲癲以及對神靈的褻瀆,最有效的一種方法也許就是趕上收穫時節來這個地方看看——看看這年收成、人丁、狀況和種種變化。上帝對這個地方真是傾囊恩賜了。
從山頂之顛眺目遠望,我吃驚地發現在河谷之中,有大量的瑞典蕪菁長滿了大部分的田地上,觸目所及,到處都是。從鹽山到紐泊裡,這一路上我都看見很多長勢良好的英國和瑞典蕪菁;但自紐伯裡到伯克萊、海克萊、厄赫斯本與唐格里一帶,卻很少見到這些東西;而到了盧德加什和埃弗裡周圍地區,幾乎見不到蕪菁的蹤跡。可是我早上到達米爾頓山莊時,卻見到了大片大片鬱鬱蔥蔥的瑞典蕪菁。然而河谷中的蕪菁長得更好,田野的色彩也變得豔麗多了,真是美不勝收,這景象正好與今年收拾得格外乾淨的休耕地和茬子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走到山腳下,我便決定去米爾頓村,在我的地圖上,這個村裡教堂上的代號是3。我把伊斯頓(2)甩在了右後方,我也沒有去尋找阿文河的源頭沃頓河(1),這條河與馬爾博羅森林的西南角為鄰,離馬爾博羅鎮只有五六英里遠的距離。我記得有個大農場主朋友就住在阿文河的下游,於是決定前去拜訪。平時我出門總是喜歡先問路,於是便向這個小豬倌打探我那個朋友的住所,讓人驚喜的是他就住在米爾頓教區裡。我策馬來到村子中心的教堂,緊接著就筆直奔向朋友家;他的房子就設立在通向河谷的路邊上。我曾經見過很多很多次驚喜交織的場面,然而在我一生的記憶之中,從來沒有哪一次像農場主及其家人見到我這樣驚喜的樣子。人們見面時通常都說“很高興見到你”;一般來說,這句話是出於真心的。我一向很謹慎,除非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受到熱誠的歡迎,否則決不會輕易登門造訪,以免有一點點前去打擾的嫌疑。但是,我的這位住在費非爾德(米爾頓教區內)的朋友和他的全家對我的到來表示出的驚喜若狂,確實是用言語所表達不了的。
作 者 自 述
'美國'華盛頓·歐文
一直以來,我都很喜歡出遊,觀察新奇的風俗人情,在我還年幼的時候,我便踏上旅程,多次去遊歷故鄉的一些偏僻陌生之地;父母常常為此驚慌,為了找我回家,他們也沒少給鎮上的地保交一些賞錢。童年時,我擴大了自己的活動地盤。每到假日的下午我總去附近村落轉悠,對那裡的歷史典故和神話傳說了如指掌。我熟悉那些兇殺搶掠現場和鬼魂縈繞之地。去鄰近村莊的時候,我觀察人們的風俗習慣,拜見當地的名人志士並與他們交談,這大大增長了我的見識。某個夏日,我登上了最遠的山崗,從山頂上遙望遠處數十英里外的陌生地帶,發現我所居住的地區如此遼闊,真讓我大大驚歎。
歲月流逝,我出遊的興趣更加濃厚。我狂愛遊記,如飢似渴地閱讀使我無暇顧及學校的正常功課。晴天時,我希望徜徉在碼頭,看著泊船離岸遠去,不禁覺得心神爽朗。點點風帆,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彷彿隨著幻覺漂向天邊。
細讀和深思雖然給模糊的愛好套上理智的約束,但使其變得更為明確和堅定。我遊遍祖國山河,如果單是為欣賞優美的風景,那我就泛不著去別處尋找這種慾望的滿足感;因為再沒有別的國家像美國這樣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