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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容按計劃將臭氣噴到了他的身上:“你膽子還不小,沒徵得我的同意就敢擅自表態,你算什麼東西!你自己出錢去賠吧!”
“一個婦道人家,懂個屁!”成竹在胸的洛德昌不甘示弱,“紙箱廠的廠長是你還是我?”
“洛德昌,你算哪把夜壺,你哪有資格在老孃面前逞威!”
“李素容,你要搞清楚,這個家不是你一個人的,我才是一家之主。”
形勢急轉直下,第三方不得不出面干涉了。洛魚大聲嚷道:“你們有完沒完,吵架能把問題解決嗎?你們站到村子中央去聽聽,村裡的人都被吵醒了。”
“你多唸了幾年書就以為了不起了。你跟老東西沒兩樣,只知道欺負自己的老婆。”李素容又把矛頭對準了大兒子。
“潑婦!潑婦!”洛魚心裡罵了母親。
洛德昌將茶几上的煙往口袋裡一裝,負氣出門了。
李素容指著離去的人的背影說:“有種的就不要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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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敗了算了!”洛魚拋了句氣話就上樓了。
家裡少了兩個人就變得如此之糟。洛魚站在窗臺上,望著慘淡的夜色,一直這麼思忖著。
洛魚還得留意樓下的動靜。
待一個接一個離去之後,李素容罵了一陣天,罵了一陣地,又罵了一陣娘。由於沒有人回應的罵是空洞的,她在底樓的屋子裡轉了幾圈就回房休息了。洛魚驟然覺得母親如此的可憐。她正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滿腦子裝著悲傷。孤獨像潮水一樣吞噬著她。女兒遠去了,不知何夕才能見著她的容顏;二兒子被一個偉大而崇高的事業召喚去了,一週難得一見;二兒媳像藤一樣時時刻刻纏著夫君,從頭至尾就沒在家裡待過一整天;貼心貼意的大兒媳帶著活潑可愛的孫女暫離家門,不知道一千里的路程是否阻隔了對她的思念;家裡留下的兩人男人,一個被黑夜喚走了,一個恐怕已經睡著了。最要緊的莫過於銀子,有人竟然到家裡來搶了,真可怕,那根搖錢樹如今也搖搖欲墜,去年就沒搖下來多少,今年也好不到哪兒去,明年,明年的明年就越發說不準了。
夜很深了,田裡的蛙聲漸漸稀薄。洛德昌仍然像野鬼一樣在四處遊蕩。野鬼也需要人陪著說話,他只好跟大地攀談了。德昌不會跟天空攀談。在他眼裡,天空虛渺,大地堅實;天空陌生,大地熟悉。德昌一定會對大地說,我一生只求一個女人的輕言細語,只求一個男人的獨立人格,難道我奢望了?他一定會說,我掙扎抗爭了幾十年,只有生病這一招靈驗,可維持了多久呢?大地呀!我還有什麼更惡毒的辦法嗎?
大地是不說話的,它永遠是一個聆聽者。自言自語的洛德昌累了,除了家,他沒有別的去路。米線店的老闆娘正躺在老公的懷抱裡,洛德昌是插不上足的。樓下傳來吱嘎聲,像德昌進門時的呻吟聲。
洛魚緊緊地抱著纖柔的枕頭,恰似摟著“腰”。
“腰”是一個純情的少女,洛魚是柳下惠,一夜都沒有非分之想。
窗外已略見了白。
洛浪回來了。他是應洛魚的“邀請”回家解決事端的。洛浪正和母親說話。他說母親還停留在過去的觀念上,“純粹靠關係的時代已結過去。關係可以救你的命,可以給你暖和,也可以獲取榮譽,但是,它不能保你升入天堂。”洛浪說,“以質量和信譽縱橫天下已是現實,自由公平交易的時代不再遙遠。”
洛浪的話裡充滿了現代商業詞彙,李素容是聽不懂的,她的臉上仍然陰雲密佈,嘆氣聲倒是在減弱。這其實是一整夜時光作用的結果,而不是洛浪的話產生的效應。洛浪自然也明白這點,他只好通俗地說:“媽,該出血就得出血。想通達點,紙箱廠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更重要的是,你不能責備爸,爸也夠辛苦的。破機器是生產不出好產品的,人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
李素容總算聽懂了小兒子話裡的意思。按照近因效應,李素容把洛浪的最後一句話記得一清二楚。她說:“什麼樣的問題都是人的問題,怎麼能說你爸沒有責任。”
作為一個文盲企業家,李素容隨口就道出了一條顛簸不破的真理。洛浪沒轍了。他氣得漲紅了臉,說:“這筆錢我出。”
與母親一塊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洛浪不僅不懂母親,而且還深深地傷害了她。李素容劈頭就是一句:“誰稀罕你的錢!老子自己出!”這還不夠,李素容又說:“你什麼時候能夠像你大哥那樣,想點具體辦法幫幫我?自以為乾的是大事業,了不起!老孃若是再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