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魚說,爸,我讓你的女兒傷心了,我讓你的女兒落淚了,你女兒的傷心就是你的傷心,你女兒的淚水就是你的淚水。我不孝啊!假如從今天開始我不再你女兒傷心了,你一定會原諒我,我也會原諒自己。然而,我的腳步中止不了呀!我恐怕明天還會讓你的女兒傷心,讓你的女兒落淚。我不孝啊!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原諒我,我也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洛魚說,爸,我想說的都說了,請打我一巴掌吧!
洛魚可憐的岳父大人,洛魚女人的父親,他竟然說:“你的話我一句也沒聽清。”還說:“聽你講了這麼長時間,真讓我感到幸福。還是讓玉清給你說吧!”
洛魚女人在電話裡頭說的是:“我的魚兒,你從來不會照顧自己,真讓我擔心。”
是夜。
洛魚望著夜空。沒看見月亮,也沒看見星星。
家裡突然少了兩個人,顯得空蕩蕩的。德昌說:“以前,還沒有這兩個人的時候,不知道日子是咋過來的?” 素容也說是,還說有些人離開了才感覺珍貴,還進一步說,有些人無論如何也是不可缺少的,只要缺少了,就會顯出一些不好的徵兆來。
第二天,李素容說的話就靈驗了。
一個不速之客來到了洛魚家。
他轉了多少彎,磨了多少角,尋了多少花,問了多少柳,碰了多少鬼才找到洛魚家,這些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帶來了壞訊息。
他是丁江公司的物流部的江部長。他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把洛魚怔住了。江部長說:“哥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可是現在,我難以替你家消災了。恐怕你還得替我消災。”
素容一聽這話就癱倒在沙發上。像她這樣的文盲民營企業家,無招便是有招,她的招數就是怨天尤人。
德昌忙忙端茶倒水,洛魚急忙敬菸請安。若在公司裡,區區江部長是不足掛齒的。但這裡是洛魚家,江部長既是客人,又是比客人還重要十倍的人。當然,這是對整個家庭而言,準確地說,是對素容而言。而今,紙箱廠的生與死,對洛浪來說,根本打不上眼;對洛魚來說,也沒有太多的期望和留戀;但對素容來說,這是她的生命。在這個家子裡,不知是咋的,每個人總把自己的獨立和尊嚴看得至高無尚。起初似乎不是這樣,現在卻越來越這樣了。這就不難理解洛魚為什麼不去洛浪的公司,也不難理解李素容為什麼呈現出那幅模樣。
江部長說:“今天接到市場資訊反饋,有些紙箱存在嚴重的質量缺陷,經銷商要求退貨,不是退紙箱,而是和著紙箱裡的酒一起退。而這批紙箱正是福利紙箱廠生產的。”
洛魚說:“江部長,紙箱廠的事讓你費心了。我父親一定全力協助你們處理好此事。”洛魚特意強調了“我父親”,一是表明此事與我是有關聯的,請高抬貴手;二是表明此事與我沒有多大關聯,請不要將我牽扯進去。
江部長是個聰明人,聰明人都知道什麼情況下說什麼樣的話。他說:“我會把很小的一部份責任推到紙箱廠,也就是說,低箱廠要適當出些血。”
紙箱廠出血就是李素容出血。李素容此刻正疼痛難受,她幾乎要跳起來,但被洛魚犀利的目光按住了。
洛德昌,也就是紙箱廠的副廠長當場表態:“江部長說一個數目,我絕不還價。”此刻,洛魚被父親的精彩表現折服。他,而不是母親才真正適合擔當紙箱廠的重任。
江部長想說洛廠長是個爽快人,但吐出來的是:“洛叔,感謝你對丁江的支援。我今天專門到你家來是想將此資訊提前告知你們,至於紙箱廠承擔多大責任,賠多少錢,待統計出來再說。”
看在洛魚的情面上,江部長算是有禮有理有節了。洛魚打心眼認為這傢伙還講義氣,夠哥們,諳熟官場之道。洛魚說:“江部長,紙箱廠今後的事還望你多多關照。當然,你我都在公司裡幹事,原則還是第一位的。”
江部長沒有回應洛魚,而是說有個約會。當前是北京時間二十二點五十分,跟情人或者鬼約會剛好合適。洛魚在心裡對他說。
黑夜淹沒了江部長,黑夜卻沒能淹沒李素容的怒氣。
長時間沒開口,李素容嘴裡的話就發臭了,張口說的頭一句就臭死了。她衝著看不見的那個黑影說:“一隻喂不飽的狗。”洛魚差一點就被臭氣燻昏了。
洛德昌說:“你怎麼老是用這樣的眼光看待人。”在與老婆之間交戰過無數次卻只有一次勝績的洛德昌錯誤判斷了形勢,他以為往後的交戰中得勝的只會是他。因此,他說了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