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死去的女人在洛魚懷裡躺了一天一夜,她把身體的最後一絲溫暖給了洛魚,然後,她就走了,靈魂升入了天堂。
洛魚撲通一聲跪在了覃益民的面前,痛憷而悲憤地喊了一聲:“爸!”然後說:“我的女人是被人謀殺的,請你一定要把兇人捉拿歸案。至於是誰殺死了你女兒,你比我更清楚。”
覃益民也撲通一聲跪在了洛魚的面前,痛憷而悲憤地喊了一聲:“魚兒!”然後說:“我的女兒死於一場車禍,純粹是一場車禍,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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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失去女人的男人仰天長嘯。
洛魚的吼聲在天地之間久久地迴盪。
失去女兒的男人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額頭一直觸及到了厚實的大地。
覃益民潸然淚下,老淚縱橫。他用沙啞而低沉的聲音對還未正式成為自己的女婿,事實上是自己的女婿說:“咱們就把仇恨埋在心裡吧,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然後說:“你把瑤瑤帶走吧!”
聽話的男人理解了說話的男人。
說話的男人理解了聽話的男人。
洛魚帶著覃瑤回家了。
洛魚帶著自己的女人回家了。
一路上都回響著洛魚沉重的喘息。
洛魚要親自為女人選擇一塊安息之地。洛魚要在女人的墓碑上刻上自己的姓氏。洛魚要天天陪伴她,直到慢慢老去。然後死去。然後升入天堂。然後在天堂裡相依相親,同聲同泣。
洛魚知道自己仍然能夠迎來生活。
洛魚想要的不是生存,洛魚想要的是生活。
生活是洛魚女人生命的追求,生活是洛魚女人給洛魚的信念,生活是洛魚女人為洛魚描繪的藍圖。
洛魚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淚水了,但德昌老是流淚,他流淚的時候也說話:“兒子,你要堅強些。”他把最重的語氣落在了“你”上。可憐的洛德昌,他把自己的脆弱暴露無遺,他同時需要安慰。兒子幾次抱了父親,父親也幾次抱了兒子。這是男人對男人的愛,兒子對父親的愛,父親對兒子的愛。
淚水止不住地流,父子倆止不住地愛。
兩個互相愛著的男人在殘陽如血時登上了西山,目光不約而同投向了一個突兀的山脊。
德昌沉痛而堅定地說:“就這兒吧。瑤瑤抬頭便可以看見冉冉升起的太陽,平視便可以遠眺滾滾南流的丁江,低頭便可以俯瞰欣欣向榮的仁鎮。我會常常來看她。”
洛魚再也忍不住了。洛魚對著空曠的四野撕開喉嚨長長地喊了一聲:“爸──”
一聲遙遠的絕響正穿透時空。這是兒子對摯愛父親的深情呼喊,這是兒子代他的女人對摯愛公公的深情呼喊。
老淚縱橫的德昌再次緊緊抱住了兒子。這是對痛不欲生的兒子的最大慰藉。天地可鑑,日月可鑑。正是德昌撐起了仁鎮的天空,正是德昌照亮了兒子的心靈。
夜沉沉而來。德昌擦亮了眼睛。他揹著疲憊的兒子朝山下走去。洛魚像小時候一樣趴在父親的肩上,緊閉著雙眼。
不看夜空洛魚也知道最亮的那顆星在什麼地方。覃瑤一定在天堂裡說,她在那兒等著他。
洛魚感覺自己躺在了床上。
李素容坐在床沿。她說:“人死不能復生。你還年輕,身子要緊。”
母親是心疼兒子的。兒子和銀子是她生命的全部。當銀子沒有著落時,兒子就是最重要的。洛魚把母親的話在腦子裡梳理了一遍,母親的每一個短語裡都蘊含著深沉的道理──對死去的人而言,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母親已經在佛祖面前跪拜了兩天兩夜,佛光昭示,瑤瑤已經步入了極樂世界。在母親看來,我是她心愛的兒子,基因的延續,正值風華正茂,活力四射,寬廣的人生剛好展開。美麗的女人總會有的,或許遠在天邊,或許近在咫尺,她總會以無法預料的方式走到我的身邊。生存是簡單的,生活也會到來,或許它不如預想的那麼輝煌壯烈,但依然會嬌豔奪目。
李素容,她還在落淚。她說:“你的伯父伯母……”
李素容的喉嚨堵塞。她本想為逝去的女人再痛快地哭一次,那個女人已將生命的全部獻給了自己的兒子,那個女人已經姓洛而不再姓覃。洛魚多想說,母親,你盡情地哭吧!一片,兩片的雪花說沒就沒了,它鑽進了地裡;一個,兩個的魔鬼說來就來,它鑽進了心裡。把雪花哭回來,把魔鬼哭走吧!
洛魚一言不發。洛魚在聽洛浪的哭泣。洛浪現在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