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羅繡對她的作品很滿意。
羅繡把紅棗仔仔細細打量過一遍,點了點頭,說:“下次籤合同我就用口紅。”
但是紅棗想知道羅繡把他弄成了什麼模樣。他看了看四周,客廳裡的鏡子全反過去了。
顯然,這個夜晚經過了一次精心策劃。紅棗有些不放心,笑著說,“我現在是什麼樣子?”羅繡用一個指頭止住了紅棗的問話,羅繡說,“噓。”羅繡說:“我們現在只是身體,我們不做人。”
羅繡開啟了酒,開啟了燈,羅約開啟了音響,羅繡還拿來了一瓶強生牌嬰兒爽身粉。羅繡給紅棗脫去衣物,沿著紅棗的脖子把嬰用強生牌爽身粉倒在了紅棗的身上。紅棗通身粉白,毛孔都閉上了,每一寸面板都像玻璃一樣光滑。羅繡說:“你現在是玻璃。”紅棗說:“你呢?”
羅繡說:“我是光。”
羅繡拉開了腰間的裙帶,灰黃色的絲質面料滑在了地上,像尚未液化的一堆精液。
羅繡說:“玻璃拒絕一切,除了光。”
紅棗聽不明白她的話,卻有些慌。他雪白的身體讓他有一種徹骨的恐懼,紅棗說:“我有些怕。”
羅繡把爽身粉遞到紅棗的手上,說,“也給我倒上。我陪你。讓我變成另一張玻璃。”
紅棗接過了爽身粉。紅棗就是在接過爽身粉的時候電話鈴響起來了。紅棗打了一個徽靈,手上的爽身粉差一點灑在地上。這一陣鈴聲決定了他不可能是玻璃,他必須是他自己。因為他只能是他自己。他們並沒有離開這個星球,這個屋子的管管線線聯絡著這個世界。羅繡長吁了一口氣,接過電話,“喂”了一聲之後就對紅棗打了個手勢。羅繡說:“我在辦公室。”
紅棗站在原地,他感到自己不是站在客廳裡,而是仁立在秋季。
羅繡在責怪對方,為什麼不事先打個電話。羅繡說,你先洗個澡,我馬上就回來。羅繡在掛電話之前回頭看了一眼紅棗,看得出他已經猜出了什麼。羅繡說完“我就來”就擱下耳機。
“是他?”紅棗說。
“是他。他回來了。”
“我需要光。”紅棗說。
“現在是夜晚。”
“你回去幹什麼?”紅棗說。
“和他性交。”
“你不許和他那樣,他不是玻璃,他是水泥牆。”
羅繡從地上撿起裙子,徑直往臥室裡去。紅棗跟到門口,大聲說:“我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你可以照照鏡子。”
紅棗站在陽臺上。看著寶馬牌小轎車駛出了別墅區的大門。它行駛在坡面上,往城市的方向去。一陣夜風吹過來,他顫抖了一下,身上掉下來許多粉末。紅棗在客廳裡站了片刻,決定到衛生間裡去。他提了酒瓶,開啟燈,推開門,迎面就是衛生間的一塊大方鏡。鏡子裡站著一個人,一個女人,柳眉,吊角眼,面龐紅潤,唇若桃花。眉心的正中央還點上了一顆美人病。這個渾身雪白的亮麗女人就那麼站在鏡子的中間,審視紅棗。她像一具美麗的活女屍。
紅棗的後背一陣麻,又掉下來一層粉末。他知道這種感受是自己的。恐懼在秋夜裡無聲地遊蕩。然而,紅棗盡力忘掉自己,羅繡說得對,你不是人,你是玻璃。
化妝臺上有一支玫瑰色的口紅。紅棗把他拿在手上,擰出來,口紅勃起了,挺立在套子的外面。紅棗用這支口紅在玻璃鏡面上開始書寫,寫了滿滿一個版面:
女人婊子聖女野雞
。母親親孃妓女女神
大姐妃子小蜜婆姨
二奶女生娘們騷貨
情婦尼姑名媛破爛
奶媽棄婦小妞仙姑
丫頭聖母巾幗寡婦
窯姐貞女妻子包妹
舅母姨娘長舌令愛
老婆媽咄修女賤人
蜜司宮女娥眉女賊
舞女妮子破鞋丫景
拙荊堂客糟糠女流
鏡面寫滿了,兩個紅棗等距地站立在這些漢字的正面與背面。紅棗與鏡中的美人既心懷鬼胎又相互打量,他們是有關“女人”這一組詞彙的兩極,這些詞赤身裸體,這些詞渾身雅豔,這些詞遍體飄香。這些詞塗抹了口紅,有唇的形態,渴望閱讀或親吻,渴望唾液,渴望舌面滑過。她們是五色光,穿透了語音與人體。這樣的五色光使世界無限繽紛,她們是光怪陸離之緣。紅棗板起化妝臺上的那瓶法國葡萄酒,一口氣全灌了下去。十分鐘之後紅棗就發現這瓶酒在他的體內還原了,還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