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特別了,又大又衝。耿東亮抬起頭,注意看他們的臉色,他們的臉色似乎比自己更需要安慰。耿東亮說:“喝什麼?有什麼好喝的?”
老五的目光從一本雜誌上移過來,說:“兄弟們為你高興,你就陪兄弟幾個醉一回。”耿東亮站起身,向上鋪的老二要了一支菸,點起來吸了一大口,又猛又深,都嗆住了,那口煙如一把毛刷子塞在了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這樣的壞感覺似乎只有酒才能撫慰。耿東亮把玩著手裡的煙,突然大聲說:“一人借我五十塊,兄弟們喝酒去。”老八一直在床上挖耳屎,挖到哪~只耳朵嘴巴就往哪邊歪。老人說:“你向我們借錢?你裝得也過了,乾脆我們請你算了。”耿東亮聽到這話卻笑起來了,高聲說:“兄弟我還沒成大牌明星呢,兄弟我還沒有大把發財呢。”老大摘下耳機,跳下床,接了耿東亮的話沉下臉說:“今晚上吃大戶,各人借他五十,我們兄弟七個一人再掏五十,我就不信幾百塊錢買不來~回醉生夢死。——今晚誰不醉兄弟我叫他兩頭冒屎湯子。”
八個人是肩並了肩攙扶著回到師範大學的。回到寢室不久耿東亮就吐出來了,一個吐個個吐。老大點上一根菸,找出各人的飯盒,用他們自己的飯盒接住自己的嘔吐物。老三沒有吐。老大便提了他的耳朵用力晃了幾下,老三梗了脖子就全吐出來了。老大把他們的嘔吐物用另一隻盆子蓋好,排成一排,叉了腰依靠在門背上。寢室裡頭只有過道燈的餘光,老大點了一根菸,看著他們僵臥在床上,老大大聲說:“我操你們的媽,星期一操你,星期二操你,”
老大指著一屋子的醉鬼,從星期—一直操到星期天。然後,老大捂上臉,哭了,老大躺到床上去,大聲問自己,“你他媽的什麼時候才能熬到頭?!”
第二天上午耿東亮的腦袋疼得厲害。差不多已是上午的第二節課,他醒來的時候寢室裡頭早就空掉了。寢室像一間下等旅館,又亂又髒,飄浮了嘔吐物的氣味。耿東亮匆匆洗漱過了,在離開的時候卻發現袖口處的嘔吐痕跡。耿東亮撿起一面小方鏡,仔細端詳了自己,鏡子裡的目光讓他這一刻兒的心境更為象他。醉臥之後的臉色呈現出酒後的糟糕局面,泛出青光,又頹廢又無力。這是酒的後遺症,任何流體都沖洗不去的。這樣的氣色遠比袖口的嘔吐物更為醒目。耿東亮放棄了洗刷袖口的願望。然而頭疼得厲害。他走出樓道,上午的太陽都不像太陽了。
在那條冬青路上耿東亮終於與炳灣遇上了。這條路離教工宿舍區有一段距離,耿東亮總是從這裡繞到大門口的。炳灣從冬青樹的那邊迎面走來,他花白的頭髮在冬青樹的上方顯得分外醒目,耿東亮幾乎在看到花白頭髮的同時蹲了下去,貓了腰,利用冬青樹的有效隱蔽爬著退了回去。他看見炳灣的白髮從他的身邊漸漸遠去,而心口的狂跳似乎在這個時候開始了。
耿東亮蹲在那兒,失神了,——怎麼就越活越像賊了呢?
第四章
冬季的裡下河有一種逼人的寒冷,所有的樹枝都是光禿而冷峭的,在風的背脊上劃出一道又一道口子。河裡頭結滿了冰,冬天的太陽在冰面上反射出一種晶瑩與堅固的光。整個大地都凍得結結實實的。所有的人都閒著,連太陽也像是閒著的,只做做樣子,走過場。而孩子們在忙。他們在冰面上戲耍,他們閉起一隻眼,用打水漂的方法將冰塊平行地砸向冰面,尖銳而玲濃的聲音就滑過冰面了。除了春節裡的爆竹,這差不多是整個冬季最歡快的聲音了。
童惠嫻決定在這個晴朗的冬日去一趟徐家村。藉口都找好了,去借點錢,順便看一看徐遠,過些日子再去還錢,又可以跑一趟。要不然徐遠又會在深夜跑過來。這樣冷的天,遇上大雪可不是鬧著玩的。童惠嫻在出門之前很用心地小了一回便,這樣冷的天在路上憋急了可就麻煩了。又不是夏天,可以露天作業。童惠嫻小完便,圍上長圍巾,一張臉就留了一雙眼睛,童惠嫻在懷裡塞了兩隻饅頭,便上路了。
一出門就碰上了耿長喜。童惠嫻一點都沒有料到從這個上午開始她的一生已經和耿長喜聯絡在一起了。耿長喜的雙手抄在袖口裡頭,看見童惠嫻走來,耿長喜的臉上便露出了很巴結的微笑,同時點了點頭。由於手抄在袖管裡,點頭的時候就不可能不哈腰了。這樣一來耿長喜模樣就顯得格外巴結了。童惠嫻禮節性地點了點頭,兀目前去。耿長喜卻反而排了一把鼻涕,死氣白賴地跟了上來。童惠嫻怕他跟在身後,假裝著摸了摸口袋,又折回了屋裡,童惠嫻躲在門縫的背後張望了兩眼,等到沒有動靜,就重新走了出來。這一回童惠嫻沒有走原來的路。她繞到屋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