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分(3 / 4)

:“是啊,我理了發了,曬了太陽了。”李建國背了兩隻手,走到紅棗的面前,圍著紅棗的身體轉了一圈,打量了一圈,他那種過於集中的凝視使紅棗想起了酒鬼。紅棗有些不自然地說:“怎麼啦?”

李建國沒有說話,退到黑色大班椅裡頭,習慣性地叉起了十隻手指頭。李總嚴厲地說:“向我彙報了沒有?我同意你了沒有?”紅棗聽不明白要彙報什麼,而李總到底又要同意什麼。但是,紅棗從李總的語調裡頭聽出了某種嚴肅性和複雜性。紅棗警惕起來,笑著說:“彙報什麼*‘李總說:”當然是你的頭髮。“紅棗說:”頭髮又怎麼了?“李總的神情十分在嚴,大聲說:”你的髮型、胖瘦、膚色,~句話,你的形象,全都是公司的產品,在得到同意之前你個人無權更改。“紅棗說:”為什麼?“李總說:”因為你是紅棗,不是他媽的什麼耿東亮。“紅棗的臉上有些掛不住,頂了一句嘴,口氣也硬了,說:”頭髮長在我的頭頂,又不長在你的辦公桌上。“李總伸出右手,挺出一隻指頭,一邊敲擊一邊告誡說:”頭髮不長在你的頭上,而長在我的掌心裡,只是我把他放在你的頭上罷了。——吃飯得有吃飯的規矩,碗口必須朝上,而不能朝下。“

第七章

耿東亮有些日子不來了。酒鬼坐在家裡,陪伴他的是一隻又一隻遙控器。他被一大堆遙控器包圍在中間,人也就顯得越發寂寞了。所有的遙控器都伸手可及,他的生活簡單得只剩下舉手之勞。每一隻遙控器最初都蘊涵了酒鬼對舒適或幸福的初始理解,它們簡約了一種活法,簡約了一種不必要的勞作。等到遙控器成堆的時候,酒鬼似乎對遙控器產生了~種難以言說的厭倦,它使生活越來越枯燥,越來越近乎程式,使身體在生活中所佔有的份額越來越低。然而酒鬼離不開它們。它們比要命的婚姻更糟糕,更纏人,沒有一種法律能夠中止這種無聊的捆綁與佔有。它給你厭倦的同時能夠讓你產生另一種更為要命的依賴,你需要它。

又停電了,這些日子這幢大樓說停電就停電。酒鬼有些無奈,點上了蠟燭。他坐在蠟燭的對面,燭光把他的孤寂放大了,貼在牆上,有一種細微的顫動。停電的時刻生活裡的所有“設施”都停止了,只留下了“人”。然而人不是別的,“人‘在停電的日子裡只是對”設施“

的一種渴望與奢望。否則,你面對和玩味的就剩下自己。酒鬼取出自己的相簿,在燭光底下一張又一張地翻閱,那裡頭有死去的生命,他的歌星生活,然而看來看去所有的相片都像一種瞬間的夢,酒鬼就是想不起來那些相片是在什麼地方拍攝的了,酒鬼記不得自己的生活裡頭有過哪些細節。要不過去是夢,要不現在是夢。要不然都是。

酒鬼抬起頭看一眼電燈,它沒有光與亮。這~刻酒鬼只是被電遺忘的殘骸。酒鬼吹掉蠟燭,披了風衣,挎上耿東亮的BP機,帶上門出去了。

酒鬼來到位於鐘鼓樓左側的地下游戲宮。這裡是民國年間的一座地下監獄。而聰明的商人已經把它改造成遊戲場與射擊場了。酒鬼的雙手插在褲兜裡,從兩個門衛的中間拾級而下。

階梯是石頭的,而頭頂上裝了一盞小號的探照燈。這種燈光沒有色彩,只有一種十分抽象的亮,宛如發了瘋的月光。石頭上全是反光,乾淨而又陰森,顯現出稜角分明的黑白效果。酒鬼只走了一半就體會到一種異樣的感覺了,既像沉入地獄,又像大義凜然,總之,有一種恐怖和獻身的興奮感,新奇感。這個狹窄的階梯陡而長,中間還有一個拐彎。但真正走進監獄之後情形反而不一樣了,正如大廳上方的粉色霓虹燈所閃耀的那樣,它是“夜之家”。酒鬼走到第七遊戲廳,一臺大型的遊戲機正空在那兒,前方架了一支又粗又黑的電子槍。酒鬼買了籌碼,扶在電子槍的支架上。服務生給大彩屏通上電,彩屏上立即跳出了遊戲事項。酒鬼點上煙,專心地閱讀事項裡的每一個細則。他的敵人有一千個,也就是一千條人命。而他自己的性命也被量化了,具體為“一百滴血”。酒鬼舉起了槍。現代遊戲是以這樣一種精神為前提的,它滿足人類對同類的殺戮願望,以遊戲這種形式迴避掉法律與制裁,最大限度地激發你的殺傷欲,使之成為一場“戲”,一種商業,一種貿易。酒鬼開始了射擊。他不需要顧及武器與子彈,人類永遠不會缺乏武器與子彈的。他推一需要的是在射擊的過程中提高自己的智慧,使“殺”成為經驗,成為本能。他警惕著暗槍與冷箭,發現一個消滅一個。而他失去的每一滴血都增長了他的才幹。僅僅幾分鐘的工夫酒鬼就喜歡上這種娛樂了,電,電子技術,射擊的方法,躲避射擊,這幾樣東西加在一起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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