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嚥下去。”李建國說這話的時候平靜地盯著羅繡。根據他的判斷,這個坐在一邊的默不作聲的女人才是這裡的最關鍵的人物。他的目光從眼鏡的背後直射過去,冷靜、沉著、集中、有力,在文質彬彬的底下透出一股不吐骨頭的貪勁與狠勁。李建國說:“我從事音樂工作這麼多年了,我堅信不會有誰比我更勝任這個位置。我瞭解音樂家的長處,也就是說,我瞭解音樂家的短處。”
五天之後的公司例會正式討論了季候風唱片公司的總經理人選。羅繡女士慧眼識英,力排眾議。她用一支圓珠筆敲打著自己的大拇指,平靜地說:“重要的不是技術,而是不吐骨頭的那股氣勢。”她同樣用野獸吃人打了個比喻,羅繡說:“老虎是因為吃肉才學會了咬脖子,而不是咬了脖子才想起來吃肉!”會議產生最後決定,李建國試用三個月,另外兩名候選人作為備用。
音樂講師走馬上任。他一口就咬緊了李候風唱片公司的脖子。他叼了季候風唱片公司的屍體十分從容地對著夕陽款款而行。
李建國回家的時候天色已晚,妻子正趴在十二歲的女兒身邊,輔導女兒關於幾何梯形上底、下底和高的關係。李建國脫了鞋走進屋子,坐在了餐桌邊沿。李建國說:“晚飯呢?”李建國的妻子是一家國營企業的電腦秘書,她的回話像顯示屏裡的字碼一樣的橫平豎直:“自己做。”李建國很輕地敲了敲桌面,四兩撥千斤:“我現在已經不是講師了,我是季候風唱片公司的總經理。”電腦秘書高慶霞丟開了幾何梯形,望著丈夫。高慶霞說:“騙我?”李建國很鎮定,說:“下麵條去。”高慶霞的口氣愈發懷疑了:“騙我?”李建國說:“打兩個雞蛋。”李建國的女兒走到李建國的腿前,說:“爸爸,我也是總經理的女兒啦?”高慶霞一把就把女兒拉到作業簿面前去了,用指頭點點桌面,大聲說:“不許影響爸爸思考問題!”但女兒側過頭來偷看爸爸。她在微笑,她好看的臉上折射出總經理的時代光芒。
高慶霞到廚房下麵條去了,手和腳一起變得分外地麻利。高慶霞在家排行第三,大姐夫和二姐夫都是成功的生意人,高慶霞卻嫁了一位教師,從此氣就短了。不肯和他們來往。這也是紅顏薄命的一種現代性。高慶霞在結婚之後時常這樣板了面孔對李建國說:“你看看好了,XX家已經買空調了!”“XXX家的洗衣機已經換成滾筒了!”但是這樣的的警告不見效果。
高慶霞就決定離。就在他們的婚姻進入千鈞一髮之際,師範學校的琴房樓卻建好了,李建國分到了一架珠江牌立式鋼琴與一間小琴房。李建國立即在所教班級成立了兩個興趣小組:一、鋼琴伴奏;二、聲樂。每人一學期~百元。第一年下來家庭的經濟狀況就“翻了身”。第二年李老師決定開始在興趣小組裡頭裁人。透過考試他裁去了三分之一,留下來的學生每人自願地把學費由一百提到了兩百。第三年高慶霞心疼丈夫的身體了,要求丈夫再裁。丈夫只留下了“廠長”與“總經理”的子女。這一來,李建國老師的生活提前達到了小康,為迎接下一個五年計劃打好了良好的基礎。可是好是總是不能長久的,音樂老師提前進入了小康,並沒有使老師們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這憑什麼?學校裡頭的政治教師、語文教師和以數學為代表的“純學科”教師聯合了起來,向音體美髮動了總攻擊。他們“對事不對人”,要求校方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李建國老師第一個表了態,除了教學,學校裡的財產地“一個螺絲都不碰”。他回到師範大學買了一架即將淘汰的舊鋼琴,把學生帶到了家裡。李建國老師向同學們表示,他一分錢都不會再要的,同學們在“過年過節”的日子裡用“茅臺”表示一下心情,那他“可以考慮”。但是高慶霞秘書很不高興,有一筆帳是顯而易見的,茅臺進門的時候是市場價,轉手賣給商店,出門的時候卻成了批發價了。虧的只能是自己。這就很不合理了。還是李建國老師沉得住氣,李老師說:“目光要遠,不要貪。”
高慶霞與李建國的狀況一天天好起來,他們的愛情也有了癒合,不僅癒合了,焊介面還鼓了出來,愈發硬朗了。高慶霞秘書總結說:“骨頭的斷口才是最結實的。”但是高慶霞忽視了一個細節,水漲了,船卻又高了。她帶了丈夫和孩子開始往姐姐家串門,身上的衣服有了牌子,而手上的兩枚黃金戒指也是十足的24K。二姐給她削了一個蘋果,高慶霞伸出左手,翹了切娜的指頭接了過來。二姐一眼就看出了妹妹的心思,這個自以為漂亮的小妹妹不煞煞她的傲氣可是不行的。二姐轉到臥室去,卻戴上了一枚白金戒指。二姐指著高慶霞的手說:“你怎麼還戴這個?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