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這和王一無關,也似乎和理解無關。他只是覺得他們是一種型別的男人。
“我想,我該走了。”尹初石掐滅香菸,站起來,“希望你別介意我的打擾。”
“肯定不是打擾。”康迅說完也站起身。他誠懇的口氣讓尹初石感到:康迅也體會到了與他同樣的情緒。
“如果你有空,不妨去看看王一。她很需要幫助。”尹初石故意輕描淡寫地說。
“她能同意麼?”康迅擔心地問。
“她這樣做你能理解吧?”尹初石問。
“當然,甚至我也願意尊重你們的感情。”
尹初石沒說什麼,望望視窗,外邊的天色已經暗了幾分。
“我覺得任何真正的情感都該受到尊重。”
“沒錯。”尹初石說完對康迅笑笑,突然轉了話題。“那個女人的事……”
康迅立刻明白尹初石已經洞悉了一切,他多少有些慌亂,但也有幾分高興,為兩個男人在聰明這一層次上的簡潔的交流而高興。全世界哪兒都一樣,聰明人之間不用費話,康迅想到這兒,他說:“謝謝你給我機會,我會跟王一說清楚的。一點兒不復雜。”康迅說完又努力朝尹初石點點頭。
“既然不復雜,也別說得太複雜。”尹初石相信了康迅的臉:這張臉不會欺騙王一,即使需要面對的是錯誤。
康迅聽了尹初石的話會心地笑了,他揚起手臂,尹初石擔心那熱情的手臂會落到他的左肩上,他不希望這樣。此時,他們已經站在門廊裡,狹窄的空間似乎能夠準確地傳達彼此的心緒。康迅將手臂停在空中,接著又向後揚去,手臂在身後的牆上發出輕輕的聲響。
“再見。”尹初石再一次為康迅得體的分寸感到滿意。
“再見。”康迅為尹初石開啟了門。
三十二
如果小喬在鏡子跟前多看幾眼自己穿黑大衣的效果,她就會耽擱一些時間,而不在她沒想的地方見到尹初石。同時,她也不難從鏡子裡發現,她仍然是個有極大吸引力的女人,黑色讓她平添幾分冷豔。事實上,她照鏡子只是要看看自己的穿著是否得體。因為她不想在她將要去的地方減損一絲一毫尊嚴。她想的就是“尊嚴”,她沒想尊嚴有時跟衣著沒關係。
她決定去尹初石和他妻子的家看看。昨天夜裡她幾乎沒睡,醒來後覺得眼珠兒拚命往外凸掙,彷彿要離開她的眼窩。她不停地狠狠地閉上眼睛,但眼前仍有許多黑芝麻一樣的小東西飛來飛去。就像無法擺脫眼前這些黑色的小東西一樣,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跟著她:她認定尹初石和王一在一起。夜裡睡不著覺的時候,她盯著黑暗中的一個地方。起初那兒好像沒什麼東西,但盯著盯著她就覺得有個東西了。但她無法看清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她也試圖駁斥自己,她找來各式各樣的理由來證明自己的感覺是憑空而來,毫無邏輯毫無道理可言。這時,這種感覺便消失了。但她依舊無法入睡,二十分鐘後,這種感覺又回到腦海。她想打電話證實,但她害怕拿起電話聽筒,她也許寧願依靠時間的幫助趕走這個感覺。但時間往往是這樣,當它發覺你在指望它時,它就會變得讓你難以忍受的緩慢。
小喬找出安眠藥,但她不想吃,持續不斷的惡劣睡眠,使她對安眠藥產生了一種程度的抗藥性。她必須服用超量的安眠藥才能入睡,而超量服用又讓她很難清醒,她必須因此昏沉沉地睡很久,才能起床。在這樣睡眠的後期,她一半清醒一半昏睡,四肢無力,十分難受。她不想在尹初石回來時自己是這種狀態。
也許一個人在床上躺近二十個小時,無法入睡,始終被一種古怪但卻強烈的感覺控制,那麼,起床後的一段時間就會忽然變得重要。這意味著這個人已經無法正常思考,起床後的感覺是什麼,他將照著去做,於是,這種感覺變成了一個人的命運。
小喬穿戴好臨出門時,接了一個電話,是李小春打來的。她幾乎沒聽李小春說上兩句話,就說,“你要是再給我打電話就不是人。”然後放下電話離開了家。
電話另一端的李小春,右手緊握著電話聽筒,不停地發狠地用力,好像一條窮兇極惡的狗正憤怒地叼著一根骨棒,卻無法把它咬碎。最後他把聽筒朝對面的牆上摔去,但沒有傳來他期望的粉碎或是撞擊的聲音。電話線讓飛出去的聽筒停在了半路,然後電話和電話聽筒同時落到了地毯上。
“操他媽的。”李小春狠狠地罵了一句,撿起電話,重新放好,穿上衣服也離開了家。
小喬來到街上,穿梭不息的人流立刻把她吞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