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乾的。現在,追認她為黨員了,可幹部沒有追認的呀。”
“第三件呢?”一號不願當面傷這小姑娘的心,另起了一個話題。
甘蜜蜜還想說什麼,可這第三件事,更加牽動她的心神:“您可一定要答應我!她的眼圈紅了,”請把金喜蹦安葬在烈士陵園吧!只是一座象徵性的衣冠冢,他的屍體至今還沒有找回來,我剛才又到靈堂裡去了一趟……一號,他是為了救我,才犧牲的……“甘蜜蜜掉淚了。
一號緩緩地說:“軍區關於金喜蹦的處理意見已經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甘蜜蜜急急忙忙打斷了一號的話。她不能聽人再複述一遍那些令人悲憤的言詞,”但金喜蹦犧牲在前,意見是剛剛才到的!“
“不!”一號沉重地說,“我核對過時間了。軍區簽發的日期在前,只是由於路途遙遠,剛轉到這裡。這樣,金喜蹦墜崖的時候,就已經被開除軍籍了。象這種情況,是不能進烈士陵園的。你說的最後兩件事情,我都沒有辦法。”
“不!你有辦法!有辦法!”甘蜜蜜絕望地呼喊起來,“是你讓我們去拉練,他們才死的!想不到,他們連臨死前最後一點心願都不能滿足。你是膽小鬼!你害怕了、怕軍區、怕丟官、連死人你都害怕!怕他們會在陵園裡談戀愛,怕他們進了棺材還當反革命!他們的血已經流盡了,屍體都找不到了,難道還不足以洗刷他們蒙受的冤屈嗎?!一號,你敢到靈堂內去嗎?面對一具又一具那樣年輕的屍體,你不覺得有愧嗎?!”
這簡直是一尊復仇女神的化身。一號想喝令她出去,象他在這塊土地上曾無數次行使權利時一樣。調令雖已來了,但他仍是崑崙防區至高無上的主宰,什麼人都不能如此放肆!可他終於什麼也沒說,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遠處,有一座燈火通明的獨立大屋,那就是靈堂。兩個持槍的哨兵,鋼打鐵鑄般地守衛在門口,彷彿已和腳下的土地凝為一體。
他確實還沒有去過。沒去那大屋。
一號在崑崙防區下的最後一道命令,是將肖玉蓮和鄭偉良的陵墓,公置於陵園兩角,拉開能夠拉開的最大距離。條例規定:戰士不準談戀愛。死去的戰士也是戰士。
他把自己的調令一直壓著。直到軍區再三催促,他才在一個晚上離開了崑崙防區。
越野吉普無聲地滑行在下山的路上。天氣漸暖,已經開始有零星車隊往山上送給養了。白天逆著車流下山,會車時十分麻煩,司機很感謝一號選擇了夜裡行車。
他穩穩地坐在司機旁的座位上,並不回頭,任憑崑崙防區在他的身後越來越遠。調令按照他的安排明天早晨將向防區宣佈,那時,他的車已經駛出了這塊土地。
隨著車輪的滾動,一號的心逐漸空蕩起來,象是一團絲,被車輪越抽越細,越抽越長……
“停車!”他突然叫道。司機一腳踩死剎車,他披著大衣走了下來。警衛員不知何事,也趕緊跳下車。
“你在車上待著吧,我想自己走走。”黑暗遮沒了一號的面容,單聽聲音,象一個慈愛的父親在勸說隨行的兒女。
警衛員退了回去。他已經看清,這裡是烈士陵園。
一號緩緩地走動著。暗夜中的陵園顯得分外寧靜肅穆。一排排半凸於地表的水泥長方體,排列得極為齊整,象一支匍匐於地下的軍隊,正隨時準備出擊。位於正中的高大墓碑直指星天,好似一把折斷了鋒刃的寶劍。當年進軍崑崙先遣部隊的英魂們就安息在這裡。一號記得很清楚,合冢時他把一塊無法分辨的骨片,也掩埋了進去。那是他在曾行過軍的路上檢的。他寧可讓一匹野馬或是野羊的骨殖在此享受後人的瞻仰,也不願有一塊烈士的遺骨曝在曠野。面對這些老兵們,他是問心無愧的。做為一個倖存者,他自信已把他們的業績和傳統交了下去,墓碑周圍按犧牲年月呈放射狀排列的墓穴,是一部凝固的歷史,功過都由歷史去評說了。當一號的目光掃到墓群的最外側時,他倏地僵立在那裡。
一圈新挖的墓穴還沒有落棺,巨大深邃周正的墓坑象一隻只睜著的眼睛,從四面八方注視著他,嚴冬季節,短時間內在永凍土層挖掘出這些墓坑,單憑人力是很困雄的,這是出動了挖掘機的結果。在拉練的全過程中,這也是唯一的一次使用機械。
墓坑,就是——那些數字!它們從指揮員的統計表上走下來,在這暗淡的黑夜變得如此猙獰可怖,張著巨大的口將吞噬進那些年輕的生命。
一號孤零零地站在墓地,感到難以自制的悲哀。不要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