亟回北平。這時,盛庸已將軍情馳報真定,吳傑、平安遣官軍四出邀劫潰退的燕軍。戰爭是殘酷的,燕兵為官軍所獲,往往有被披面、決目、刳心、剖腹者,就在一個多月前,燕軍奪了滄州城,不是在一夜之間就坑殺了三千官軍嗎?弱肉強食,夫復何言!
燕軍退至館陶已是臘月二十七日,後有追兵,前有攔截,從館陶到威縣數十里之路燕軍竟然走了兩天。到達威縣已是正月初一。馳騁沙場,馬革囊屍,方顯出軍人之壯勇,而值此辭舊迎新之時,燕軍卻無此豪情。這時離北平還有近千里之遙,他們必須衝過強敵的防線,才能獲得生的希望。燕軍退至威縣,正遇上真定的官軍兩萬兵馬前來攔截。這時燕軍已從倉皇混亂的潰退中稍稍緩了過來,潰散的軍士大多回到自己的營陣,各級指揮系統也漸漸地恢復,朱棣又可以施展其指揮才能了,他將數千精騎埋伏於沿路,自率十餘騎逼近敵軍,裝作是走投無路的樣子。他勒住戰馬,對敵軍喊:“我常獲爾眾,即釋之。我數騎暫容過,無相厄也。”敵兵聲稱:“放爾是縱蠍。”他們不知是計,拍馬而前,準備捉拿這個窮蹙的叛賊首逆。朱棣且鬥且退,將追兵引入伏中,圍而殲之,燕軍方得奪路北上。
正月初五,燕軍在深州再次擊破平安、吳傑率領官兵的攔截。終於在正月十六日回到平北。東昌之役,燕軍精銳喪失幾盡。朱棣起兵三年來,兵敗未有如此之慘者。此戰之後,盛庸軍聲大振,建文帝親自為之享廟告捷。據說,東昌之捷實為王度所謀劃。王度,歸善人,字子中,少力學,工文辭,以朋德薦為山東道監察御史。王度有智計,盛庸代景隆將軍北伐時,王度便向盛庸密陳便宜,終於有東昌之捷。其後,景隆還朝,建文帝赦其罪而不誅,反而予以重用。李景隆竟為忌功而讒間盛庸,王度亦因而見疏, 終至事不可為,那都是後話了。
夾河之役
正當前線東昌取得大捷,壯士們奮勇圍追堵截叛賊朱棣的時候,建文帝正在為“凝命神寶”的告成舉朝慶賀,“凝命神寶”是一塊兩尺見方的青玉大印。相傳建文帝為皇太子孫時,曾夢見神人傳達天帝之命,授以重寶。建文帝剛一即位,有位使者從西方而還,獻上從雪山上得到的一方青玉。這青玉兩尺見方,質理溫慄,實為世所罕見。建文帝后來宿齋宮又夢見天神送寶的事,突然驚醒。於是他便命工匠將此玉琢為大璽,精刻細鏤。從建文二年正月至今費時一年,始克完成。其印文是建文帝親定,為“天命明德,表正四方,精一執中,宇宙永昌”十六字。自洪武建國以來,朝廷各寶璽大多四字,如皇帝之寶、皇帝行寶、皇帝信寶、天子之寶、天子行寶、天子信寶等,其他敬宗廟用“皇帝尊親之寶”,賜守令用“敬天勤民之寶”,求經籍用“表章經史之寶”,已為異數。此凝命神寶之作,實為特例。但十六字之寶卻也並非建文朝的發明,宋徽宗政和八年所做的“定命寶”,其文“範圍天地,幽贊神明,保合太和,萬壽無疆”,亦十六字。然而宣和年間,蔡京用事,有此誇張之舉不為奇怪 ,而不久有靖康之禍。如今方孝孺號稱正學,黃子澄等忠勤為國,竟在遍地烽火、國事難卜之際有此虛妄之舉,實令人有所未安。
建文三年正月初一日 ,建文帝率領群臣告天地宗廟,御奉天殿受百官朝賀。奉天門內外,旌旗蔽天,儀仗林立,鞭炮、鼓樂齊鳴,百官俯伏跪拜,萬歲山呼之聲上幹雲霄 。建文君臣們彷彿如此一來,便真的受了天命,從此之後便會宇宙永昌了。不過,果真不久前線便傳來了東昌大捷的訊息,君臣上下又免不了一通祭享天廟,告東昌之捷的慶賀典禮。與此同時,既然強敵敗北,朱棣旋師,原為緩其師而罷免的齊泰、黃子澄,當然要公開恢復官職了。一時朝廷上下一派喜氣洋洋。
再說燕軍兵敗回到北平,自然要對東昌之役做一番檢討。諸將以東昌無功,紛紛免冠頓首請罪。面對俯伏在地的大小將校,朱棣深為他們的忠誠所感。他請大家都戴上帽子起立還坐。他說:“其失在予,非爾等所致。”然而他並不是分析東昌之役中指揮上的得失得非,卻指出其失在於督責不嚴,驕縱過甚。他說:“予以爾等皆心膂之士,驍勇善戰,愛惜才難,每有小過,略而不問,馴至違律,廢棄前功。譬如父母養子,驕愛過之,縱其所為,久則不聽父母之命,此豈子之罪哉?勝負兵家常事,爾等但勉圖後功,若復踵前轍,雖欲私宥,公法難原,天地神明,亦所不容矣。”慈愛中有威嚴,督責中有激勵,諸將不覺惶恐自責。朱棣知道該怎樣在失敗中保銳氣,更懂得如何收攏人心,使其為之效死。他說:“勝負固兵家常事,今勝負亦相當,未至大失。所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