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度宗磕頭剎那,忽然間天色黯淡,黑雲密佈,待他抬起頭時,卻忽見那畫像中的太祖神色栩栩如生,正怒目凝視自己,眼光極是犀利,不禁大懼,忙奔出殿外。
此刻,一聲驚雷響後,天降大雨,茫茫之中,度宗心神俱碎,一路狂奔,卻暮然發現理宗廟室旁竟多了一室,先前從未見過。
度宗一時好奇,便壯著膽子,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只見供桌上奉著一個牌位,到得近前一看,上面卻刻著‘大宋天子趙禥之位’,度宗頓時三魂出竅,大叫一聲,暈厥在地上。
待度宗清醒之時,已是次日晌午。那陳簡正在一旁侍候,忽見天子悠悠轉醒,忙湊至近前,抹了抹眼淚,喜道:“官家總算醒了,可著實嚇壞老奴了。”
度宗不答,卻喃喃道:“太廟……太廟……”
陳簡邊扶天子起身邊道:“官家下次若要去太廟,便可喚上老奴,這次旁人侍奉不周,竟叫官家暈倒在太祖祭室之內,著實可惡,老奴已罰了那幾個黃門不少棍棒。”
陳簡一提太祖,度宗心中便是一寒,想起當時之情景,雖是毛骨悚然,他又不敢將實情說出。
天子雖然一時轉醒,身子卻又受了風寒,當下便覺頭重腳輕,於是一連數日,只是臥床。
時光荏苒,不覺間已是七月炎夏,期間賈師憲曾入宮探望,並說自己於機速房總督防務以來,北虜極為喪膽,絕無一兵一卒犯境,度宗自然嘉獎一番,又道:“但凡外事都有勞師相,望您念著三百載社稷之重,勿辭辛勞。”
似道叩首道:“臣唯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度宗由是放心,只安心調養,從此更不問國事。
漸漸的,天子病體好轉,很快便能下床視事,只是對漁色之好一時大失興趣。 。 想看書來
勤政殿(三)
這一日,內侍來報,說太后駕臨勤政殿,試探皇帝病情,度宗連忙整好衣冠,起身恭候。
當時太后姓謝,未出閣時閨名道清,乃寧宗朝宰相謝深甫之孫女,為當時楊太后選中,嫁與理宗作正宮。
數十載來,理宗先是專寵似道之姊賈貴妃,後又深愛閻貴妃,道清卻生性豁達,從未由恨生妒,再加上楊太后極是看重謝氏一門,使得理宗素來對皇后禮遇有加,並不敢怠慢。
開慶元年,蒙軍進圍鄂州,大有蕩平江南之勢,理宗惶恐無比,便聽信一些讒臣之言,急欲遷都,謝皇后力阻之,曰:“遷都則動搖民心國本。”終於使此議作罷。
及至理宗駕崩,度宗嗣位,謝道清由皇后變為太后,威望極高,卻始終未學本朝仁宗時的劉太后與哲宗時的高太后,決無染指一絲朝政。是以不論廟堂之高或是江湖之遠,大臣百姓們無不讚頌太后賢德,以為美談。
卻說太后進得殿來,將度宗扶起,問道:“官家今日身體如何?”
度宗道:“蒙母后掛心,孩兒已無大恙。”原來度宗雖為福王親子,理宗之侄,卻在名義上過繼於理宗為嗣,加上他幼年入宮,一直受太后關愛教導,被其視如己出,便自然稱之為母。
謝太后道:“如此最好。”話音剛落,卻一眼瞥見案几上有一個金盂,卻正是用來鬥促織之物,當下冷然道:“那賈太師之所好,看來官家也喜歡。”
度宗一驚,忙道:“這個……孩兒連日身體不適,目下稍有好轉,只是偶爾解悶而已。”
太后嘆口氣道:“官家早已長成,不再是當年初進宮時的那個德孫了,現在又為我大宋一國之君,哀家自然不便多嘴,只是有些話卻不得不說。”
度宗道:“母后盡請明示,孩兒洗耳恭聽。”他對自己生父福王有時尚敢頂撞,對於謝太后卻是從小便一直服服帖帖,除尊敬外,另有一番畏懼。
太后道:“自靖康以來,我朝便只剩這半壁江山,先是金人時時覬覦,若非當年孝宗皇帝勵精圖治,恐怕江南亦難得保,到了先帝時,蜀地又失於蒙古大半,現下襄樊再告淪陷,若那北虜窺江南下,到時將置我母子於何地乎?”
度宗心裡發慌,汗流浹背道:“是孩兒不濟,有負先帝與母后所託。”
謝太后道:“德孫,你自小便生長於這深宮之中,性子又太過柔和,卻幾曾識過干戈,又哪裡曉暢什麼軍事。那襄樊失陷,本非你之責,然而你卻有大錯於其中,可自知嗎?”
度宗惶恐萬狀,忙道:“是孩兒用兵無方,乃至於此。”
太后忽然厲聲道:“並非用兵無方,而是用人無方。官家,你可知此刻外間都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