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她的思量,她有她的苦衷,但是,他,不知道。
而且,他也沒有想到,他一掌將桌案劈爛,她會正好跌坐在了燈座上面吧。
從他後來的表現就可以看出,其實,他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對她的。
為何不知面對,那是心中有愧。
這些她都知道。
她不知道的是,他為何要這樣對她?
心中茫然,她緩緩收了目光,目光所及之處,她看到暖爐裡的炭粒子似是所剩不多,一副快要熄滅的樣子,而他……
她又再次轉眸看向矮榻上的男人,雖未脫外袍,卻也未蓋片縷。
如此寒夜、如此睡……
不會著涼嗎?
正這樣想著,男人忽然翻了個身,翻身的同時,還低咳了一聲。
夜離眼簾一顫,以為他醒了,誰知,他竟只是攏了攏手臂,又再次睡了過去,留給她一個背脊。
夜離猶豫了很久,思想激烈鬥爭了很久,才緩緩撐著身子坐起,掀開被褥,艱難下床。
取了一條毛毯,扶著一側箱櫃,緩慢地、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步子,來到矮榻邊上,抖開毛毯,輕輕蓋在男人身上。
男人沒有醒,似是睡得香沉。
她正欲轉身離開,卻忽然覺得一陣睏意襲來,腳下一軟,她跌坐在矮榻邊的地上。
所幸地上鋪了厚厚的蒲團,沒有弄出什麼聲響。
她想起身,卻發現根本使不上力氣,而且睏意排山倒海將她席捲,她竟然頃刻之間連眼睛都睜不開。
雙目一閉,她歪靠在床榻邊上。
再次醒來又是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瞼。
婆娑光線入眼,一片惺忪中,她看到一雙漆黑如墨的深瞳正一瞬不瞬地與自己相對,腦子裡還處在初醒的昏蒙狀態,她便也怔怔看著那雙眼睛。
直到視線逐漸清明,意識逐漸回籠,她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趴伏在矮榻邊上睡著了,而男人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來,正躺在那裡近在咫尺地看著她。
啊!
她臉色一變,猛地直起身子。
身上一涼,竟是原本她蓋在男人身上的毛毯反倒被披在了自己身上,而由於她驟然彈起的動作,滑落在地上。
男人枕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黑眸映著案上的燭火,瑩瑩爍爍,瀲灩生輝。
“我……”
又慌又亂,夜離窘迫得不行。
她怎麼給他蓋個被子的間隙,也能夠隨地睡著?
微蹙了秀眉,心中也越發肯定了體內毒素的影響越來越嚴重了,而嗜睡便是其中一個症狀。
“你……你不要誤會……。我只是過來給你蓋床毯子,然後……。然後……。實在太困了,就趴在你旁邊睡著了……”
男人依舊沒有說話,就只是看著她。
夜離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知道他肯定誤會了。
不敢看他的眼睛,連忙伸手撐著矮榻的榻沿,想要起身。
許是見她太過吃力,男人終於是躺不下去了,驀地翻身坐起,大手落在她的雙臂上,將她攬住,然後順勢雙腿一挪,下了矮榻,將她抱在懷裡。
“我的身體強健得很,偶爾不蓋被子,根本沒有關係,倒是你,大傷未愈,做什麼要跑起來?本是應該我照顧你,搞得倒像是你在照顧我一樣。”
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畔,男人一邊數落,一邊抱著她闊步走向床榻。
夜離微微僵硬著身子,卻也沒有心情解釋。
只得任由著男人抱著,送回到床上被褥裡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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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夜離的嗜睡症也越來越嚴重了,有時候正想著心事也能瞬間睡了過去,甚至還有兩次跟寒香正說著話,說了一半也睡著了。
所幸她有傷在身,可以名正言順地一直躺在床上,這樣時睡時醒,也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期間,霓靈來過兩次。
因為初三過後,就得上朝的。
而她,又是傷,又是毒,根本沒法以夜離的身份出現,所以霓靈自己去上了。
霓靈說,所幸新年伊始,朝中也無什麼事,她還能勉強應付。
而帝王陌千羽似乎正忙於端王回京事宜,所以也無暇找她麻煩。
夜離雖心中擔憂霓靈,卻也無能為力,如今她自己都這樣的狀況了,也只能讓霓靈替她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