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經濟。
路總是越來越寬,希望總是越來越大。我似乎已經看到遠航歸來的桅杆,看到了噴薄欲出的朝日,觸控到了一展才華的時機。
下面兩段文字是我1986年下放到內江縣四合鄉當鄉廣播員時寫的日記。
九月二十五日,星期四,晴。
上午讀了艾蕪的《石青嫂子》,再一次加深了我對中國人求生本領的理解。
中華民族是一個災難深重的民族,中國是一個沉睡多病的巨人。正是我們民族曾經無數刀兵,無數干擾,無數懦夫統治,我們的人民才練出應對艱難的能力。
翻開兩千年封建史,在我眼裡就是一部求生存的歷史:只有逆來順受,很少奮起反抗,只有兵來將擋,從未主動進攻,面對西方小國和東方小島的蹂躪,束手無策。
在漫長的歲月裡,老百姓不是在生活,而是生命簡單延續,他們只希望能夠活下去就不錯了。
為了應對災荒,媽媽把米糠煎成粑粑,為了應對腸堵家中得留一點清油,為了讓我們吃上一小塊紅薯,媽媽需要捱餓一整天。還有總也數不清搞不懂的“對百姓的折騰”,母親承受了,我們都活過來了。
難怪母親總是說“氣力幹了是有的”,相信所有的母親都是這樣:小心奕奕的呵護著一個個羸弱的,瘦成藤藤的兒女。
我在想,如果唐山大地震不是發生在中國,而是發生在某些強調人權的地方,或者人性高度自由的地方,將會有多少災民因精神崩潰鋌而走險。《犯人李銅鐘》如果不是鄉親饑荒外逃,他怎麼也不會私開糧倉。
艾蕪塑造的石青嫂子,在房被燒,菜被扯,丈夫離去,五個不到十歲的小孩都張口等飯吃的境況下,應該束手無策,可她照樣堅強的生活。臨去逃荒時,她告訴兒女:“等桔子紅了的時候,我們還會回來的”。
遺憾的是,正是因為我們民族太過堅強,太能吃苦,間接的抑制了我們的進取。
今天我們說“富民升位”,如果我們的人民都安於現狀,都覺得“窮”我不怕,繼續逆來順受,可想而知,這“位”怎麼升?
該轉變觀念了,由“活下去”變為“怎麼活下去”。
一孔之見,聊以自慰。
十月十三日,星期四,晴。
早上起床,見米無一粒,面無一根,便決定出門。究竟去哪兒呢?出了門再考慮,反正不能留在家裡餓肚子,因為我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
我來到三推寺,檢查到腰裡還有兩元錢,便上了去內江的班車。
我像斷了線的風箏,不知道哪兒是今天的去處。
——去買紅紙寫“丐幫成立大會”的橫標
——去局長辦公室借錢
——去向縣長要官
——去家裡再向父母伸手
——去親戚家、去朋友家、去同學家?
不!不!不!抓了抓頭皮想刺激安分守己的神經,終於我決定先去一個地方,因為只有這地方才能抑制我浪跡江湖的心理。
下了車,又上了車。
十點,我來到她的宿舍。她也是文學愛好者,對我這位有文人氣質的男士無疑是歡迎的。
我們談了一小時又談了一小時,從三吏三別到詩仙詩聖,從古文八大家到大曆十才子,從竹林七賢到初唐四傑,還談到《荷馬詩史》、《人間喜劇》,但該說的話卻一句不敢說。
下午三點,告別主人乘車進城,又是一場關於去哪兒的內心矛盾。
——去艾國華處無車了(當時在複習參加高考)
——去劉萬清處無車了(當時在靖民鄉教書)
——去知榮哥家無錢了(姐夫在另一個縣)
——去局長家無勇氣
不!不!不!我抓了抓頭皮想刺激安分守己的神經,終於決定還是回四合鄉廣播站,因為我沒有勇氣臥屍街頭,我檢查腰包,除了車錢還剩5角。
我去麵坊買了一斤面,到代銷點打了半斤豆油,今晚上沒餓肚子。
明天區上還要辦一天普法學習班,食堂還得停火。
沒錢,沒糧,怎麼辦?
有手,有腳,世界是我的,別急!
思考的問題越多,感到生命的價值越大,越有使命感,責任感。就像屈老夫子“眾人皆醉我獨醒,眾人昏迷我獨清”,那種“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的期盼就越強烈。
清代龔自珍在《詠史》裡有一名句:“避席畏聞文字獄;著書都為稻粱謀”,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