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要想立住,必須有大部頭的。當時看過一些蘇聯的長篇作品,肖洛霍夫的《靜靜的頓河》和一個女作家的《拖拉機站站長與女農藝師》、《收穫》等,加上中國的《紅樓夢》、《三國演義》,我覺得自己能把握長篇了。而且昌樂的所見所聞總在我腦中縈繞,我像有一肚子故事要寫出來,於是我把中國青年出版社的王主玉調到《紅旗》替我,自己請創作假準備動筆寫長篇。由於生活緊張,多數作家都放下筆桿,不寫東西了。可我按捺不住,每天都寫,寫到很晚,餓極了就吃幾塊高價點心。那時是十塊錢一斤,為了寫東西,再貴也得豁著花錢買。
我的上司鄧力群是支援我的。但當時中蘇關係惡化,中方正在寫《###中蘇關係》。我是文藝組的,這是重要文章,我要當校對。所以鄧力群不得不做些姿態,批評我。
但我還是很快如願到了北京西山八大處作家寫作所。那是風景區,大殿都改成了住所。和我一起的有劉知俠,其他盡是些老作家,大多寫過很多東西。我又開始打退堂鼓,心想如果利用這樣的機會能寫出多少短篇呀,那才是我的目的。為什麼要寫長篇呢,從來沒寫過,萬一寫不好呢……
王主玉聽到我的想法,就鼓勵我,按計劃去寫。
於是我又鼓起勇氣,寫著寫著就順手了。故事、人物早就在心裡,只要一調,就跑到紙上來了。
因為沒寫過長篇,從別人的話語裡,我聽出不信任。我覺得這些人對我不瞭解,心裡憋著一股勁兒,悶頭往下寫。其實我不是一個人,我的那些農民朋友們一下子都來到了我身邊。寫蕭長春時,老朋友蕭永順彷彿就坐在我對面,我能清楚地看到他,聽到他,感受到他的呼吸。
想到山東昌樂東村的田守業一家,我忽發奇想,創造了一個歇後語“筷子夾骨頭——三條光棍”。田守業的爹中年喪妻,他也遭到同樣命運,膝下又有兩個兒子,大小整四條光棍。用在蕭家,這句話正合適,在書裡我寫到蕭長春有一個兒子小石頭,加上他爹 ,三條光棍苦熬日子。
在東村曬場、護秋的場景,我也都寫了進去。有了那些親身經歷,我覺得自己寫得相當活。
《豔陽天》:我的三十而立(2)
寫了改,改了寫,我抄一遍稿子改一遍,一共三遍感到滿意了,便給人民文學出版社打電話,叫他們來取稿子。誰知他們並不熱情,只淡淡地說,你什麼時候下山,順路捎過來吧。
看來他們不太感興趣,我把稿子交給他們等了很久卻沒有迴音。正巧趕上《收穫》復刊,葉以群到北京來組稿,聽說我寫了部長篇便拿去看,看後立即要求先發。這時上海讓我去改電影劇本《朝霞紅似火》,上海文藝出版社也要出我一個集子,我便去了上海。
忽然轉念一想,人民文學出版社又不是全國唯一一家出版社,為什麼非讓他們出不可呢?於是打電話說我要換出版社,讓天津出。
這時《收穫》上登出來了,大家都說好,人民文學出版社又後悔了,想出。我不給他們。
想來真難為情,真是笑話,那時年輕,辦事也衝。
人民文學出版社還派人到上海來找我要稿子,我很冷淡。回來時,又去機場接我,我仍然堅持不給他們。
結果回到《紅旗》就捱了批評。鄧力群批評我,還有一個姓吳的領導說話更重,說我變壞了,讓我立即準備行裝,下鄉“四清”去。
那時,周揚他們不瞭解我的經歷,認為我是大學生,透過下鄉收集材料創作。他們也逼著我下去參加“四清”,不讓我在城裡修改長篇。張光年、張天翼他們專門找我談話,握手時說,代表讀者感謝您,寫了一本好書,接著就非讓我下去。當時我年輕,不聽話,驕傲自滿,我說,肯定了好書,為什麼不讓寫下去?我就不配合運動,我看老百姓臉色行事,作協別管我。當場搞得很僵。上面給韋君宜壓力,她也要趕我下去,我跟她吵了起來。
我心裡總認為作協不像文藝單位,不是在幫助工農作者。我對此耿耿於懷,“文革”中還就此寫文章在《光明日報》發表,影響很不好。
我哪裡知道,鄧力群的夫人叫羅麗韻,是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編輯部副主任。沒有這層關係,鄧力群是不會批評我的。
最終,稿子還是給了人民文學出版社。但我要求調到北京作協,他們早想要我。鄧力群不同意,他說《紅旗》養得起專業作家,讓我安心寫作,有什麼困難都幫我解決。但我執意要走,他便同意了。
《豔陽天》出版後,反響很大。我心中非常得意,覺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