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高錳酸鉀坐浴,象媽媽一樣提著瓶瓶罐罐帶來湯湯水水,也象哥哥一樣帶了報紙和書來給他解悶。有一次走過病房門口,看到他們親密地坐在一起,高高興興地共讀一本書,笑著,我感到無來由地一陣銳痛。從此下決心走在病房的走廊裡目不斜視。
這天師傅出去開會,病房裡沒大手術,難得早早結束手術室的工作,“正常”地吃了一頓飯,突然發現中午剩餘的時間竟然足夠睡一次午覺。那麼睡哪裡呢?這可是個問題。我推開值班室的門,看到靠外的雙層床果然已經睡滿,上鋪堆了實習醫生的書包和衣服,下層睡著方和和丁非。靠裡的雙層床上,嚴威睡在上鋪,下鋪空著。楊向東靠在躺椅裡,用報紙蓋著臉睡覺。我暗自嘆了一口氣。他當然不會明說為什麼不去睡在空床上。照例,年長的主治以上的醫生有權獨享一張床,而年輕主治就得和住院醫生擠一擠。但是自從嚴威的事被揭了出來,他自動有了獨享的權力,非但如此,連雙層床的另一張床鋪也沒人去碰。一個同性戀就這麼明確地被劃為異類。雖然他被處分的公開原因是擾亂治安,但是實際的原因早就傳遍了醫學院和各大附屬醫院。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有,誰讓嚴大教授那麼有名氣,醫院系統又相對封閉,大家相互之間不是同學就是同事,熟悉得很。
方和和丁非都已經睡著,均勻地呼吸著,要叫醒他們擠上同一張床不是不可能,但是那樣做的同時要不驚醒楊向東是不可能的。想了半天,我最終也沒有勇氣睡在嚴威的下鋪,獨自回到辦公室,趴在桌上。
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戴大蓋帽的人從辦公室門口走過。感覺到他好象是要找我,我揉著眼睛踏著軟綿綿的步子跟了出去,身體彷彿沒有一點重量,從走廊盡頭敞開的安全門裡射入刺眼的陽光。然而警察徑直在前面走,沒有回頭招呼我。轉到安全扶梯口,他停了下來,開始細細打量靠在扶梯陰影裡的泰雅。泰雅沒有梳辮子,披散的頭髮被扶梯口的風吹拂著,散發濃濃的香氣。警察伸出指尖,在風中捕捉住飛舞的髮梢,沿著它追尋著,把手指插進濃密的秀髮,溫柔地撫下,直到捧住泰雅的臉頰。警察低下頭,用自己的舌探索泰雅的唇。泰雅閉了閉眼,慢慢地偏過頭,保留了自己的嘴唇,而奉上修長的脖頸。警察一顆一顆地解開他襯衣鈕釦的時候,他一直看著我,哀怨地,看著我。無聲的目光在我眼底刻下帶血的字跡:“你不愛我嗎?”
我憤怒不起來,也邁不開腳步,象個被縛的受刑者一樣站在那裡顫抖。一忽兒又覺得眼前飛舞的字不是他那裡來的,而是我發去又被他彈回的。泰雅的襯衣已經完全敞開,在陽光強烈的背景下滲出月光的柔媚氣。警察的嘴唇沒有閒著,一隻手的食指撥弄他的|乳頭,另一隻手慢慢解開了泰雅腰間的皮帶,然後是牛仔褲的紐扣…
突然一隻手重重地拍在我腦袋上,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又得救了”,然忽地感覺到身體無比地沉重和被長時間壓在臉下的手火辣辣地疼。又是惡夢一場。我抬起漲痛的腦袋,眯著眼睛對眼前的白護士帽說:“喂,今天不是我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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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管的床啦,死人!”莉莉尖銳的叫聲把我徹底拉回現實,“加床家屬要求自動出院,現在!”她指指自己背後。
還沒看清來人,只感覺他會很快進來,我連忙反射性地打字機一樣快速準確地吐出病情報告:“病人嚴重創傷正在恢復期,腹部線還沒有拆,膿腔還沒有癒合,體溫還沒有完全降到正常,你不能…”我的話卡在喉嚨口,被來人銳利的目光逼了回去。
不是泰雅。
“瞿…瞿校長…”我結結巴巴地不知該致以什麼樣的歡迎詞。我讀過有關這個男人的報導,不到50歲的留美博士,華東地區排名第一的理工科綜合大學校長,系統工程學博士生導師。上大學時,聽過他作為高校聯盟的特約教授巡迴為各校做的“青年與成才”的勵志報告。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更沒想到有他一半DNA的祖國青少年竟然是那個樣子。
“你是經治醫生?”他英俊的臉上毫無表情,“請寫病人家屬要求自動出院的病史記錄,我會簽字。”
接過莉莉丟來的病歷牌,翻到最後一頁,疙疙瘩瘩地寫完,交到他手裡。他揮筆簽下龍飛鳳舞的名字。我小心地提醒他:“請寫明與患者的關係。”他的筆在紙上輕輕拖了一下,隨即飛快地寫下很小很小的一個“父”字。
當他們一行人走出單間病房時,我剛巧來得及寫完出院錄。孔警察和瞿校長走在最前面,瞿省吾穿著顯小而不合身的兒童衣褲,拖著腳步艱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