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公告欄前等著看戲的人自然是乘勝而去,志得意滿。
小小一個年輕人,也敢寫這種內容?
劉光天呆呆地看著公告欄上的內容,實在是內心彷徨,冷汗直流。
昨天他想了半宿,不知道今天要面對何種內容的詰難,他可沒想過有這麼犀利的結果。
這些大字告上都是以三五個人,或者十幾個人聯名貼出來的,代表的就是這些人自願的組成了學習小組。
劉光天看了上面的內容,多是昨天張國祁站在機器上面講的,即便不是原話,可也是那個意思。
尤其是最後一張上,給他扣了一個很嚴重的帽子,說他挑動中層幹部去反對廠讜委領導,這是性質相當惡劣的批評了。
劉光天知道,這些大字告貼出來,他就成了過街的老鼠,永遠抬不起頭了。
“起來”
正當他發矇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茫然地抬頭一看,卻是昨天見過的張國祁。
他不知道張國祁來叫自己幹什麼,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很怕他。
張國祁面部沒什麼表情,他是等著人都散了過後才來叫的劉光天,這傻小子在這坐了半天了。
屬實是公告欄上的內容給他嚇了一跳,這要是做實了,他可真就是萬劫不復了。
張國祁自然明白他的想法,見他傻傻的不動地方,便踢了他一腳,瞪著眼睛喊他站起來。
劉光天跟他爸耍橫敢,跟張國祁可不敢,遠處還有幾個青年突擊隊的人跟著呢。
張國祁見他站起來了,皺著眉頭看了看他,示意他跟上。
劉光天也不知道這個昨天批了自己的人今天是要自己幹啥,帶自己去哪。
他不知道、不理解的還多著呢,為啥昨天第一次來的時候張國祁誇了他寫的不錯,返回身就把他給批了。
為啥批了自己以後又招收了東風的團隊,為啥在宣講過程中針對自己這個小嘍囉,為啥又將家庭作業的矛盾指向他。
最不解的就是,為啥他都被批了,這人還來找自己,還要帶自己走的樣子。
是換個地方繼續批?
劉光天想過要跑,可他不敢,不只是身後有人跟著,還因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他就是軋鋼廠了的人,往哪跑啊!
“站好了”
張國祁帶著他沒往遠走,就在實驗車間的旁邊空地上,這裡沒什麼人,方便說話。
“張、張、張……張主任”
劉光天的嘴裡直拌蒜,好半天才叫全了張國祁的稱呼。
“我真是、我真是沒想過那麼多,我就真是聽我爸那麼說就……嗚~”
張國祁也是沒見過這麼又橫又慫的人了,說他慫吧,卻是傻大膽,敢在公告欄上點李學武的名字。
可你要說他橫吧,這才幾招兒啊,就已經哭出來了。
但仔細想想,也不怪劉光天嚇哭了,現在這個年代,真跟理想和信念掛鉤的,那是比生命都重要的事。
你說這個時代都是熱情勇敢的,可也有膽小怕事的。
你說這個時代都是激情熱血的,可也有駐足觀望的。
你說這個時代都是濫竽充數、熱血上頭的,可未來的幾年都是他們的。
一個時代有很複雜的特徵和內容,就像一個人的一生無法用墓碑上的幾個字去詮釋一樣,沒經歷過的,無法說的清好與壞。
劉光天對待父母沒有耐心,對工作沒有上進心,對人情世故沒有包容心,可在精神上,他還覺得應該靠近組織,不能被拋棄和邊緣化。
即便這個組織剛剛批評了他,可內心的無助和彷徨才是他最怕的東西。
“我真的,我……”
劉光天又蹲在了地上,雙手抱著腦袋哭訴道:“我們家,我,都是從舊社會走過來的~”
“我是生在舊社會,長在紅旗下,吃了多少苦,受過多少罪,我可是堅決擁護組織的!”
他也是說著說著有了自信,重新站起身對著張國祁解釋道:“我聽到上面的訊息,備受鼓舞,堅決擁護把布林喬亞的反對堡壘一個個砸得粉碎的!”
“我們不能再吃第二遍苦了~”
劉光天抹了眼淚,把他能判斷的,不是很忌諱的話都說了出來,結合他自身的艱苦條件,對著張國祁控訴了一遍。
張國祁點了點頭,對著他說道:“我知道一些你的情況,你父親以前也是廠裡的工人,是積極支援組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