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路的天氣!”老狐狸向前蹭了蹭,將手伸到跳動的火焰上方,慢慢燻烤。
他的手很糙。手背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裂口。看到對方雞爪般乾枯的十指,王洵猛然意識到此人的年齡,笑了笑,帶著幾分歉意說道:“給您老添麻煩了。這麼大歲數,卻跟我一起在沙漠裡受凍!”
“這算什麼話。難道我老人家的身子骨兒比你還虛麼?”聞聽此言,老狐狸立刻把眼一瞪,低聲抗議。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沒想到自己的馬屁居然一下子就拍在了馬腿兒上,王洵不覺有些委屈,“我的意思是,您老其實沒必要親自送我去焉耆。天寒地凍的,讓我心裡感覺很過意不去!”
“那好辦!”老狐狸的雙眼再度眯成了一條縫隙,“我老人家其實也不過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如果覺得虧欠了我老人家的話,就想辦法再給我點兒補償唄!軍械、糧食、還有你那練兵秘方什麼的。我老人家不挑,隨便再丟過來幾樣就行!”
“我呸!”王洵大聲啐了一口,如果不是念在對方年齡幾乎可以做自己祖父的份上,恨不得將老東西的頭擰下來,直接塞火堆裡去。“騙我留下了兩成輜重,你還不知足?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懂不懂?昧良心欺騙我這後生晚輩,你也不怕火神怪罪!”
“那可是你自己主動提出來的。我不過是盛情難卻而已!”論臉皮,老狐狸也一樣不含糊,“況且我還用戰馬和綿羊付了賬。一點兒虧都沒讓你吃!”
“對,對,您老是公平買賣,童叟無欺!”王洵懶得再跟對方計較已經發生的交易。反正無論怎麼辯論,他都不可能把留給樓蘭部的輜重再從老狐狸手中追回來。
“當然。阿胡拉·瑪茲達說過,人不可拿別人的財物,否則死後無法透過裁決之橋。但朋友之間的饋贈不在此列!”老狐狸旁徵博引,說得頭頭是道。
“哼!”王洵自知說不過對方,乾脆將頭轉開,繼續欣賞大漠上的夜色。
四周全是連綿起伏的沙丘,東南西北毫無差別。彷彿向哪裡走,等在前面的都是未知與黑暗。然而你卻必須走下去,因為只有繼續走,才可能看到希望。留在原地不動的話,只能死於寒冷與乾渴。
這彷彿就是他的未來。好運氣已經用完了。家族的餘蔭也已經在懵懵懂懂中耗盡了。今後他所能憑藉的,只能是屬於自己的力量。手中的槊,胯下的戰馬,還有身後那些跟自己有著同樣遭遇的弟兄。
二十五名飛龍禁衛,一百零六名民壯。
昨天下午的第一場戰鬥雖然勝的乾淨利落,卻又有二十四名民壯永遠倒在了大漠裡。想想這個驚人的比例,王洵就心中就忍不住哆嗦。“不到萬不得已,絕對再不能派他們出馬。”回頭看了火堆旁東倒西歪的魏風等人,他心中暗暗發誓。“儘量,讓他們都活著回去。儘量。他們都不該被捲進來,不該死在這裡!”
“小子,想什麼呢?看你咬牙切齒的模樣?”老狐狸的聲音再度從火堆對面傳來,隱隱帶著幾分關切。
“沒,沒什麼?”不願讓自己的心事被外人知曉,王洵搖搖頭,低聲否認。
老狐狸一點兒也沒有少管閒事的覺悟,把身體卷在皮得勒裡,慢慢挪到王洵身邊,“說來聽聽吧,也許我能幫你出個主意!畢竟,我老人家活得年歲長一些,見過的東西也多一些!”
“您老不休息麼?!趕緊去睡吧!”忍受不了對方身上的羶腥氣,王洵向遠處挪了挪,低聲提醒。
“年紀大,沒那麼多覺了!”老狐狸毫無自覺,再度拉近與王洵的距離。
“我在想,沒事獻殷勤,是不是有什麼企圖!”轉頭白了對方一眼,王洵半點好氣都欠奉。
“的確!”如果有人想知道什麼叫沒臉沒皮的話,相信老狐狸能給出最好的答案。笑了笑,他順著王洵的口風往下出溜,“對於在我這個位置上的人來說,一舉一動都有所圖。但是……”又笑了笑,他的臉色漸漸凝重,“校尉大人,你需要明白一點兒。人生就是一場交易。通常當別人對你有所圖時,你在他們眼裡才有存在的價值。否則,除了你親生父母之外,誰稀罕你的生死!”
“別離我那麼近!”彷彿被對方的語氣嚇到了般,王洵迅速向旁邊躲了躲,然後身體猛然僵住!利用的價值!存在的價值!這不就是答案麼?在高力士大將軍眼裡,自己和身邊這些弟兄,能有什麼可圖?有什麼存在的價值?所以他隨手一揮,就將數百條人命送上的絕路。因為這一百禁衛,三百民壯,比起皇家尊嚴來,與螻蟻無異!
冷,剎那間,整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