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向下看了看,問道:“剛才是誰在說話?”“臣刑部員外郎陳學海。”“你有什麼事要奏呀?”雍正和藹可親地問。
“臣要參奏田文鏡,他是奸佞小人,不是模範總督!”允禩剛才一聽雍正說王爺們'只是聽聽而已',已經準備要打退堂鼓了。現在聽到有人出來發難,而且這個人還不是他事先安排好了的勒豐,他的勁頭又來了。好,陳學海真是個好樣的,他敢帶這個頭,就會有人附和。看吧,好戲就要開場了!
陳學海公然聲稱要參奏田文鏡,讓雍正皇帝感到意外,也覺得為難。他平靜而又微帶壓力地說:“好,你敢參奏田文鏡,很好嘛!不過你且等一下,等朕把話說完你再參他也不遲。朕剛才已經說過了,如今是雍正新政要付諸實施的時候。舉凡文武大臣,都應該一心一德,同心協力地辦好差使,促使新政能順利推行。朕早在即位之初,就頒佈了詔旨,也曾多次面諭諸王和大臣們,要以'朋黨'為戒。朕曾經親自書寫了'朋黨論',以警世人。聖祖皇帝在世時,就再三訓誨群臣:要顧大局,顧社稷,不要互相攻訐,更不要結黨。今日舊話重提,就是因為朋黨之風還遠遠沒有除盡!有的人,看到是自己一黨的,不管他幹了什麼都要出面維護;而只要他不是一黨的,哪怕他幹得再好,也要群起而攻之。這樣一來,豈不是把臣工吏員的升降榮辱和'朋黨'連在一起了嗎?如此下去,君父呢?國法呢?民心呢?社稷呢?一切的一切他們都聽而不聞,置之不顧了!所以,朕才一再告誡大家,必須常常自省自問。不要陽奉陰違,不要欺君罔上,不要悻理違天,更不要肆無忌憚。或許有人會心存僥倖,以'罪不加眾'來自欺欺人。要知道,朕雖然一向寬大為懷,怎奈上頭還有天理在呢!朕聽你剛才所言,指的是田文鏡的私德。朕問的是國政大計,在這方面,你有什麼看法呀?”這哪裡是在徵詢建議?哪裡是在求賢求諫?陳學海才剛剛開口,皇上就說了這麼一大套,分明是不讓人說話嘛!可是,今天的這個朝會,不但是皇上費了很大精力籌備起來的,也是在八爺允禩他們的逼迫之下召集的。來這裡與會的人中,對雍正的所謂'新政',對他的所謂“改革”,並不是全都贊成和擁護的。至於要借這個場合鬧出點事來的,那就更是大有人在了。皇上的話剛住口,就又跳出一個人來高聲喊道:“奴才勒豐也有要奏的事!”雍正抬頭看了看他說:“那好吧,你也跪到前邊來。”“扎!”就在勒豐朝前走著的時候,陳學海搶先說話了:“皇上,臣不明白,私德不淑,何來的公義?求皇上聖聰明查。田文鏡在河南墾荒,鬧得饑民四處流散;他實行官紳一體當差,已引起士子們的恐慌,也有將要罷考的徵兆。河南官場裡有句口號說:'田大人,如虎狼,強徵賦,硬開荒。小戶走四方,大戶心惶惶'。這樣的一個應該投之豺虎的酷吏,如何能當得起天下之表率,被聖上封之為'模範'?”勒豐也膝行一步來到前邊說:“陳學海所說,句句是實。奴才的湖廣與河南是近鄰,知道那裡的情形。奴才曾向皇上奏本說了外省饑民流入湖廣的事,並奉旨在漢陽三鎮開設粥廠。據奴才親自查訪,這些饑民中十個有九個都是河南人。田文鏡去年向朝廷報的是'豐收',而且還有嘉禾祥瑞為憑。他這樣做法,難逃欺君之罪!”田文鏡一向不得人心,這是大家早就知道了的事情。此刻,有人看見這第一炮打響了,就也躍躍欲試地想也來參奏田文鏡。張廷玉當了幾十年宰相,還從來沒遇上這種情形。他看看身邊坐著的允禩,見他不動聲色地坐著,一言不語地瞧著事態的發展,也不知他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再回頭看看雍正皇上,見他也是不聲不響地坐著,似乎對眼前出現的事情並不感到意外。張廷玉的心裡有點發毛,他悄悄地站起身來,揹著手,目光卻向全場不住地掃視。他是老相爺呀,這朝廷裡有多少人是他的門生故舊啊!雖然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已是方面大員了,但一瞧見張廷玉那尖銳的目光,還是不由得心裡一沉。本來馬上就要大亂的會場,變得安靜了。
允禩和允禟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心領神會,知道現在是到了幹載難逢的好時機了。只要能從田文鏡的事上撕開了一條口子,就能把雍正整得六神無主,甚至栽了下來!他的什麼“新政”,本來就不得人心,假如有人再提出“八王議政”的口號來,豈不是會鬧得大家蜂擁而起?在眾怒難犯的當口,不怕他雍正不服軟,接下來會是什麼樣子,他們倆連想都不敢去想。那將是多麼令人開懷,令人心花怒放的事啊!允禩咬緊了牙根,兩隻攥著椅子靠背的手裡全都是汗。他把心一橫,仇恨的目光直射雍正,輕輕地咳了一聲。早就心癢難耐的永信王聽到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