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定時炸彈炸斷了右腿。走在重光葵身後的是參謀總長梅津美治郎,他身上那沒有領章肩章的土黃色呢料軍裝,說明他是一名敗將。他是一九三五年六月九日使中國進一步喪失華北地區主權的《何梅協定》的日方簽字人,當時他是天津日本駐屯軍司令官。曾幾何時,今天卻將代表擁有三百萬大軍的日本大本營在投降書上簽字!侵略者必敗,正義者必勝,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規律。
這天的天氣是陰沉的,這使他們的臉色更顯得陰沉而灰暗。重光葵帶頭摘下禮帽,與同行者列隊向站在東面的各國將領行鞠躬禮。沒人答禮,都受之無愧。他們敬禮之後,自覺地轉向面對簽字條桌立正站定。
九點過八分,美國國歌聲陡然停止。一位美國青年軍官喊道:“駐日同盟軍最高總司令麥克阿瑟將軍到!”
全場肅立。昂頭挺胸凸肚的麥克阿瑟,頭戴大蓋帽,身穿四星上將黃色呢料將領制服,鼻樑上架副墨鏡,由薩塞蘭和米尼茲陪同,從戰艦指揮室來到簽字場所。這時,重光葵和梅津美治郎等人向麥克阿瑟致禮。他同樣沒有答禮。他緩步走到擺在受降席上的擴音器前,神色肅然地宣讀投降命令。在投降命令裡,他重申敦促日本投降的《波茨坦公告》基本內容之後說:
“今天,我們各交戰國的代表,聚集在這裡,簽署一個莊嚴的檔案,從而使和平得以恢復。涉及截然相反的理想和意識形態的爭端,己在戰場上見分曉,我們無需在這裡討論。作為地球上大多數人民的代表,我們也不是懷著不信任、惡意或仇恨的情緒相聚的。我們勝敗雙方的責任是實現更崇高的尊嚴,只有這種尊嚴才有利於我們即將為之奮鬥的神聖目標,使我們全體人民毫無保留地用我們在這裡即將取得的諒解,而忠實地執行這種諒解。”
麥克阿瑟的話義正辭嚴,也引人動聽。他繼續說:“我本人的真誠希望,其實也是全人類的希望,是從這個莊嚴的時刻起,將從過去的流血和屠殺中產生一個更美好的世界,產生一個建立在信仰和諒解基礎上的世界,一個奉獻於人類尊嚴。自由、容忍和正義的世界。”他在一片掌聲中命令道:“現在,我命令日本國天皇和日本國政府的代表,命令日本國大本營的代表,在投降書指定的地方簽字!”
重光葵提著禮帽拄著柺棍,一蹺一拐,鐘擺似的走到簽字桌前,將禮帽放在桌上,將柺棍倚靠在桌邊,側身入座,將投降書細看了一遍,從上衣口袋拿出鋼筆,將兩隻白手套都脫下,十分艱難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梅津美治郎沒有入座,脫下右手上的白手套,立著欠身執筆簽字。
重光葵和梅津美治郎退回原位後,麥克阿瑟說:“同盟軍最高總司令代表與日本作戰諸國總受降簽字!”他說到兩個“總”字時,都加重了語氣。他說罷,微笑著邀請徐永昌上將、菲律賓失守前最後指揮部隊抗拒日軍的美國中將魏銳德、指揮部隊在新加坡與日軍決戰的英國少將潘西凡陪同簽字。從表情看,被邀者都感到十分榮幸。麥克阿瑟端坐在受降席上,掏出一支派克鋼筆簽字。他只寫了他的名字的頭一個英文字母,便轉身把筆送給徐永昌。因事先有預約,徐永昌馬上掏出一支國產最好的上海牌鋼筆送給麥克阿瑟。他又寫了個字母,將鋼筆送給魏銳德。魏銳德也將一支鋼筆送給他,寫了第三個字母,又將鋼筆送給潘西凡。他用潘西凡的鋼筆寫了第四個字母,將潘西凡的那支鋼筆送給徐永昌,並向他伸出兩個指頭示意。於是,徐永昌掏出兩支上海牌鋼筆遞給麥克阿瑟。他用其中一支寫了第五個字母,用第二支寫完他的名字,以表示中國在抗日戰爭中做出的犧牲最大。麥克阿瑟一共用了六支筆簽名,也許是受中國文化的影響,取“六軍”之意吧!中國古代以六軍稱朝廷軍隊的雄壯和強大,故唐代詩人白居易的《長恨歌》裡有這樣的句子:“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峨眉馬前死。”
接著,米尼茲代表美國政府在投降書的受降位置上簽字,徐永昌代表中國政府簽字。各同盟國代表簽字完畢,是九點十八分。這使在場的中國人不禁一震:“九·一八”!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日本製造瀋陽事變,隨即侵佔中國東北三省;不禁想起一九三三年三月,日本強迫蔣介石政府與所謂滿洲國通車,列車從長春開到北平車站時也是九點十八分。十四年過去了,日本侵略者竟然在這個時刻,在密蘇里號上簽字投降!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這時,陽光透出了雲層,把萬道金光射在遼闊的東京灣海面上,到處是閃閃的的的粼粼波光。緊接著,四百架B…29戰鬥機和停落在航空母艦上的一千五百架各式飛機騰空而起,編隊盤旋在東京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