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部分(3 / 4)

小說:汴京風騷 作者:莫再講

客樂主喜,司馬光頻頻舉杯,司馬康頻頻添酒,範祖禹頻頻敬客,老僕呂直也以主人的身分與老馬伕猜起拳來。這一切都似乎在暗示韓維:“獨樂園”之樂,是上下無隔之樂,是人心交融之樂,是天籟祥和之樂,也是遠離朝政憂患之樂。如此人間仙境,司馬光能捨而遠行嗎?

可是,米酒清淡、芳香、柔和,既消解了韓維的勞累,也使韓維的神思空前活躍:司馬君實興致之好是從來不曾見過的,也許猜知了自己的來意,猜知了皇上的意圖,也許在為皇上的回心轉意、迷途知返而暗自慶賀吧?他舉杯暢飲,思索著與司馬光即將開始的面談,思索著司馬光可能提出的種種話題,思索著消除司馬光疑慮的辦法。“李白斗酒詩百篇”,韓維飲酒已有五升之多,一個征服司馬光的方案已在思索中形成。

“司馬君實,飯飽矣,酒足矣,我倆該作竟夜之談了……”

夜深了,“獨樂園”裡的一切景物,都隱於夜幕與寧靜之中,唯“弄水軒”留有一扇明亮的燭窗。深邃夜空中的楚楚銀河和燦爛繁星似乎都在遠眺著“獨樂園”內這次神秘的會晤,聹聽著從“弄水軒”傳出的隱約細語。

韓維禮節性地瞭解了《資治通鑑》的進展情況,並應對著司馬光對老友王安石的殷切詢問,粗略地談了王安石著作《三經新義》的辛苦,隨即逗趣說:“京都文壇,近有四言趣談一則,公願聞否?”

司馬光點頭。

韓維拊掌擊節吟出:“至和年間,黑白兩友,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風急雨驟,歲月悠悠,高者低頭,矮者昂首,瘦者變胖,胖者變瘦,分居西東,注‘經’治‘史’,殊途同歸,人文泰斗,莘莘學子,高山仰止……”

司馬光大笑搖頭:“昨日種種,若在眼前,但不敢回首了。光所治《資治通鑑》,乃故紙堆中之物,以盡愚忠之志而已,平庸之才敢吃冷板凳之苦者,均可成其事。介甫所著《三經新義》,乃九天攬月之舉,非介甫無人敢為。以介甫資賦之高、志趣之銳、才學之博、見識之遠,必將超越前代經學大師馬融、許慎、鄭玄、賈公彥、孔穎達諸輩而翻新經學一頁,為究道德性命之義開拓一條新路。光居洛陽獨樂園,為介甫高興,為大宋祈福。”

韓維稱讚了司馬光與王安石相借相愛的友誼,便把話題轉向自己所需。

“請教司馬公,此園精巧自然,質樸典雅,觀者悅目,居者舒心,書局設此以品評古人,老僕作歌而耕於苗圃,何取名為‘獨樂園’耶?”

司馬光看得出來,韓維是在作試探。他微微一笑,回答:“‘初時被目為迂叟,近日蒙呼作隱人’。‘獨樂園’者,獨樂而已。”

韓維笑而詰之:“孟子曰:”獨樂樂,不如與人樂樂,與少樂樂,不如與眾樂樂‘。公何違孟子之語而為之?“

司馬光搖頭:“孟子之語誠善,那是王公大人之樂。光乃貧賤之人,不能及也。”

韓維再詰之:“若公所語,乃求顏回之樂耶。孔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

司馬光拱手告謝:“顏子一簞食,一瓢飲,不改其樂。那是聖賢之樂,光愚昧之人,不敢及也。”

韓維三詰之:“那麼,公之‘獨樂’者何義?”

司馬光捋須而語:“鷦鷯巢林,不過一枝;鼴鼠飲河,不過滿腹,各盡其分而安之,乃光之所‘獨樂’也。”

韓維大笑,暗思之:“各盡其分而安之”,此公要端出閉門羹了,急忙緊逼:“公有植可棲,有水可飲,獨樂其分,故無憾矣!然天下流民,棲無枝,飲無水,食無米,公能獨樂其分嗎?司馬公,十月不雨,旱災肆虐,哀鴻遍野,嗷嗷待哺。近幾日來,流民成千上萬湧入京都,哭聲塞巷蔽街,哀不忍聞,慘不忍睹,市民惶惶不可終日,怨聲鼎沸於宮牆之外。聯想前年西嶽華山崩塌之異,‘上天示警’之說已瀰漫京都,朝廷群臣亦為之惶恐顫慄。司馬公對此有何見教?”

司馬光知道,韓維要奔正題了。他敏銳地察覺到:現時紛擾朝廷君臣的動亂根源,也許就是這十月不雨而引發的種種“上天示警”!王安石和他的“變法”,正在經受著這“上天示警”的聲討和判決。而這不以人力為轉移的“上天示警”,又要把自己拖入政爭的旋渦嗎?唉,歷代哲人賢士對“天”、“人”關係的探索尋覓,終於營造出一個“天命難違”的神話,左右著天下君臣黎庶的心靈,這也是一大悲哀啊!

司馬光與同時代的許多學者一樣,對皇權和皇帝的忠貞帶有濃厚的“天命觀”,但在對待世俗和朝政上,他卻不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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