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某個一觸即碎的夢境。他現在只想趕快逃離這幫alpha,寧願再殺回喪屍群中去找個超市小賣店什麼的,哪怕撿點散碎米粒吃,都萬萬不會再接近這些人半步了。
“……noah,”羅繆爾低低地喚道。
司南衝向屋簷後,羅繆爾卻閃身去攔,兩人交錯的剎那間司南堪稱原地瞬移,羅繆爾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就感覺到微風從自己手臂下滑了過去。
——這速度簡直能用輕靈來形容,羅繆爾想。
不知已經見識過了多少次的,熟悉的輕靈。
羅繆爾眼睛眯起,雷霆般一記掃堂腿,在司南躲避不及只能拆招的同時伸手,眼見就要勾手抓住他脖頸——
然而同一時刻,司南如有神助般,啪一聲抓住了羅繆爾的手臂,旋身緊貼而上。
羅繆爾瞬間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微妙地頓了頓。
下一秒,刀鋒貼上他的咽喉,司南整個人隱藏在他身後,面對追上前來的女alpha和司機喝道:“站住!”
兩人同時頓住腳,與羅繆爾彼此對視,空氣變得劍拔弩張。
羅繆爾極其輕微地一搖頭,制止了兩名手下上前:“noah。”
“……”司南右手反著持刀,抵住羅繆爾的咽喉,迫使他一步步隨自己後退,“你是誰?”
“你跑不了的,”羅繆爾說。
司南反覆閉眼又睜開,勉強自己在越來越重的暈眩中保持清醒,沒有聽出那簡單幾個字裡極度複雜、難以言喻的意味。
“你跑不了的。”羅繆爾又重複了一遍,這次語氣就像自言自語,彷彿在對自己進行某種宣誓。
司南刀鋒緊貼在他咽喉上,沙啞道:“閉嘴!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羅繆爾說:“你體溫很高……你在發燒。”
屋瓦突然碎裂,司南腳下一崴,被麻醉針擦過的小腿終於完全麻木,幾乎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讓他在極度昏眩中趔趄了下。
我就是想偷個罐頭吃……他模模糊糊地想。
看來小偷小摸這種事果然不能做。
司南挾制羅繆爾的手微微鬆開,似乎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獨自逃走。然而他太高估自己對麻醉劑的抗藥性了,幾秒鐘後他踉蹌跪倒,雙膝尚未著地,便被側裡伸出的一雙手環住了。
“……”司南呢喃著罵了句,但聽不清罵的是什麼,緊接著身體一沉。
在藥劑作用下,他終於短暫墜入了沒有飢餓、悔恨和失望的沉眠。
“收縮壓七十九,舒張壓四十,體溫三十九度五。”
“給一針營養劑。”
平房門被開啟了,午後陰冷的穿堂風呼嘯而入。女alpha和司機抬起頭,只見羅繆爾跨進門檻,毫無表情地打了個手勢。
那是叫他們出去的意思。
兩名手下心照不宣地站起身,離開了。
房門再度關上,羅繆爾走到床邊,居高臨下打量著自己已經落網的獵物。
朝北的民居本來就背光,在陰沉欲雪的冬季,更加晦暗潮溼。床鋪非常狹小低矮,獵物應該不會感到很舒服,羅繆爾的目光落在他眉心間,那裡果然皺出微微的紋路,似乎在昏睡中仍然有很多很多的不滿。
但他毫無知覺側臥在那裡的時候,全身就彷彿籠罩著一層極其柔和飄渺的光,讓簡陋雜亂的平房和狹窄老舊的窗欞,看起來都彷彿格外有韻味。
這不是羅繆爾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他呼了口氣,終於坐到床沿邊,低頭仔細打量面前這張熟悉的面孔,再次確認了那微光從何而來——太白了。
就像是雪白優美的大理石一遍遍打磨雕鑿後,經過時光和歲月的洗禮,仍然光潔如新,在周遭越來越滄桑和老去的世界裡,仍然自顧自煥發出天真又凜冽的光彩。
為什麼呢?他嘲弄地想道:這明明是個怪物。
他母親是個結婚生子後還迷得他父親神魂顛倒的賤貨,他也是個天生就被改造的,超出了常人倫理的怪物。
羅繆爾緩緩探出手,卻沒有真正落下,隔著一指頭的距離從司南毫無知覺的側頰上滑過。
他還記得當年自己很小的時候,曾經滿懷憤怒和嫉恨地坐在花園裡,等待載著“那個女人”的車路過,想看看那張多少年來令自己父親念念不忘的臉到底能長成什麼模樣。他已經忘了那個女人具體的五官輪廓,但親眼觸目那一瞬間,其驚心動魄的魅力,和由此而滋生的扭曲的厭惡,卻深深保留在了他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