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便是蘭坪人。”他不知道為何他的姑娘從西域回來後,便執著於尋找蜀北一個名為“蘭坪”的地方,但她向所有人保證了那個地方可以避開朝廷的猜忌,帶著自己全副家當遷徙,他自是會全力支援他。
那兩名人頭戴白色氈帽,帽簷上插雉尾,身上衣袍顏色鮮豔,織成鮮明而神秘的圖案,毫無疑問是羌人。他們既可以來集上買賣,自然是懂得漢話的。要裝作聽不懂的唯一解釋便是,他們來自蘭坪寨,因怕給村寨帶來麻煩,而匆忙避開。
“尋邸店歇息一晚,明天進山!”吳越指揮著少年們趕著馬車到文州唯一一家破舊窄小的邸店,安頓下來。
秦鐵衣在一旁低聲道:“我們哪一天不是走在山裡?”引來一陣鬨笑。的確,他們已在山中跋涉月餘,來自江漢平原的少年們一開始還覺得新奇,近日卻都頗為厭煩走山路了。
“我們要……”劉蘇看一眼身邊的羈言與吳越,看看院壩裡四散的“正氣歌”少年與努力拉著小白不讓它去咬狗的宋嘉禾,“住在這裡!”
“給我所有我看中的山頭,幫我建成一個山寨,我便實現我的承諾!”山林是上天之賜,並非私人所有,便是她不打招呼便佔了去,村老們在她強悍的武力面前也無話可說。
☆、第159章 榴花開
見劉蘇並未領會自己深意,趙翊鈞也只是一笑,不再多言。有些事情,是要她慢慢去體味的,若是自己說出來,便沒意思了。
花朝節這日,官家果然帶著劉蘇並阿寧去樂遊原上痛快玩了一日。回到大明宮時,天已擦黑,妝晚來接太子回去,女將軍才曉得娘子領了王璐並幾名貴婦,無拘無束的,倒比他們還玩得開。
深深為天家這一家子奇特思維方式折服的劉蘇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也被視為天家的一員了。而這並非由於她變得敏銳抑或是突然開竅,而是裴相恨鐵不成鋼的說教:“官家胡鬧,你也跟著胡鬧麼!”
經歷過上一次當堂大打出手的風波,裴相是見識到此人的不講理了,若是自己不提醒,說不得下一次吃虧,她又會算到自己頭上。“名不正則言不順,妾身未明,你怎生不放在心上?”
劉蘇明白了,官家與她的關係,終究不是能夠長久瞞人的。上元那晚便有不少人瞧見了白龍魚服的趙翊鈞與一旁的她,須知那時娘子可是早早回大明宮了。這樣一來,在許多人眼裡,她當真便成了禍國妖女了——若是繼續執掌“達摩劍”,惡名必定如影隨形。連帶著,官家也會被說成是周幽、前朝玄宗皇帝一流的昏君。
三日前,趙翊鈞甫一抵達長安,自北而南燃起的烽火便昭示著兵禍的到來:在隱忍數十年後,代王趙雍終於拉下了血親之間最後一層溫情脈脈的遮羞布,打出“清君側”的旗號,揮師南下。
右相裴斐裴雁瓊便是那個“側”。訊息傳來,裴右相脫冠請罪,願以一人性命換得天下安寧。
官家駁回了裴相的請求:“雁瓊,你不是晁錯,我亦不是漢景帝。”漢初七國之亂,漢景帝被迫誅殺帝師晁錯,而後終身引以為憾。
今日棲鳳閣上,年方不惑的裴相衣冠整齊,已不復當日絕望。誰都知道“清君側”不過是代王藉口,但身在局中,精明如他也要害怕被君王當作棄子,丟擲去平息戰亂。
好在官家與襄王兄弟二人並不打算拋棄他。君以國士遇臣,臣當以國士報之!裴斐從容向官家與襄王報告戰況:
“代王起兵十萬,號稱三十萬大軍,沿軹道西行,已抵平陸。”平陸西望崤山與函谷關,一旦越過函谷關,便是形勝長安。
“另有朵顏蠻族聯合西羌諸部,沿涇水、渭水南下,距長安不過五日路程。”煌煌帝都,已危若累卵。
官家中氣有些弱,卻仍是沉穩地發令:“令徵西將軍王朋率京兆折衝府軍,助東八師守禦函谷關;神武將軍杜綿率南軍,助西六師抵禦蠻族。傳令戰事無關各州守軍,不得擅動;未得令而勤王者,以謀反論!”
侍讀學士筆走龍蛇,記下詔令,稍後便要發往各處。裴相道:“官家,恐京師空虛。”京兆折衝府與南軍各自奔赴戰場,京師的防衛便全部壓在了有著“天子親衛”之稱的北軍身上。
天華帝緩緩發出下一道指令:“京師防衛,交由襄王。襄王統北軍與襄王三衛,必要之時,可徵發民夫,以衛京師。”咳了兩聲,“雁瓊,朝中諸事,便委託你了。”
襄王與裴斐對視一眼,既震驚於對方的深受信任,又不免憂慮。然事關國運,官家的命令絕無更改的可能。
二人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