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象沉穩鮮活,又是往日健康活潑的姑娘。
“我好餓。”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按著以往的經驗,應當是兩日左右。這麼長時間不進食,她的確餓了。
羈言扶她起來,喂她喝水。“肉粥一直溫在火上,喝點水,就吃粥。”一個仍是細緻溫柔,一個仍是依賴之極。
只是,到底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羈言轉身去盛粥,目光黯淡。他想起很久以前的某個下午,他蹲在溪邊洗手,這個姑娘笑眯眯地餵了他一口雞脯肉,臨了,纖細的手指還要在他唇上摸一把。
彼時他困擾於這個姑娘的大膽,便是後來,也每每為她的主動親近而傷腦筋——她太不知道避諱了。他一邊腹誹著,一邊享受著她的親近。
再後來,他便真的習慣了她的親近。習慣了每個夜晚溫香軟玉在懷,需要莫大自制力的甜蜜煎熬;習慣了她溫柔凝視他,而後舌挽丁香,香息安渡;更習慣了她雙眼亮晶晶地說“阿言,我喜歡你”時,心底湧過的一道又一道熱流。
可現在,她一舉一動都透著生疏,這種生疏令他感到陌生和恐慌。她不哭不鬧……便是質問一句也好啊。只要她問一句,他便可解釋。
壓下不安與難過,他盛了粥。她伸手來接,被他避開:“我餵你。”她不反對,乖乖張嘴喝粥。
但她在躲避他的眼神,拒絕與他交流。鬱怒的火氣在他心底越燒越旺,他強自壓抑,喂她吃完粥。
漱了口,又擦擦臉,她閉上眼,表示自己要睡覺。羈言冷笑一聲:“你才醒來。”你就這般恨我,以至於寧可找這樣拙劣的藉口,也不願與我說話?
劉蘇抿抿唇,與他對視片刻,微笑道:“阿言,我想看話本子,請你去書肆替我買一本。”劉羈言拉開房門,大步出去,待要喊人,方想起姬湦、商翼幾人已被他打發回了西蜀。
適才還熊熊燃燒的怒火驀然熄滅,他怔了片刻,揉揉臉,回到房裡。“蘇蘇,他們幾個被我打發回西蜀了——教他們回去趕緊修房子去,我們還等著住呢。”
“我不放心你一人,待你再好些,我們一同去買話本子可好?”他不知道一個眼錯不見,她是否就會消失。那樣的代價他承受不起,唯有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那日出了大明宮,他便搬離驛館,在城南租賃了一爿小院。勝在幽靜,壞處卻是方圓人煙稀少。
他握起她的手,她掙扎一下,復又放棄,盯著兩人交握的手,彷彿那處會開出花來。
“蘇蘇,你生我氣,別拿自己的身子慪氣好麼?”他聲音裡的懇求讓她輕顫一下,微微點頭,“莫要輕易動氣。”這是他第一次見著“優釋曇”發作的模樣,幾令他魂飛魄散。
他不知道她的身子還能經得起幾次毒性發作……羈言嘆口氣,“我就在外間。”她的抗拒令他心灰意冷,還是等在外間吧。
“阿言……”她拉住他,他喜出望外。但接著,她說道:“你去歇會兒罷。”為了照顧她,他定然是許久不曾休息了。便是不細看,她也瞧出他的憔悴來。
失落,一顆心似不斷向深淵中沉去。羈言一步一步向外走去,期待著她再次喊住他,說出他想要聽的話。
但他聽到的唯有她微促的呼吸,且隨著他的離開,連呼吸也逐漸綿長了。他帶上門,脫力一般靠在門上。
他同他的姑娘,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他捂住臉,難過的情緒無聲無息將一個人溺斃。
“阿言。”他聽到她喊他,瞬間醒神,卻又聽她急道:“不要進來!”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頹然垂下。
“我沒有氣你。我只是在氣自己。”她幽幽的,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他的難過,她感同身受。他亦如此。除了自己的痛苦,兩個人還感受著對方的。身兼兩份難過,他們無暇自保,更無法安慰對方。
所有的話都不必說,一個眼神,他們便明白對方的意思。正是因為如此,某些話才更無法說出口。
至親至疏,最為了解的人,恰是最難以解釋的那一個。
他明白她的顧慮,正如她知道他在聽到那句話時的震驚與難過。那是他的孩子,他的血脈骨肉……卻還未來到世上便告死亡。
瀲灩宣稱那是一次意外,但他絕不相信——正如他絕不相信那日水氏姐弟沒有經過任何設計,便成功離間了他和他的姑娘。
若是那個孩子活了下來,他也許會猶豫。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的姑娘。
☆、第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