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怎敢追擊?要爭功,除非能捉到左賢王。”她隨口一說,便匆匆回帳中去看爐火旁溫著的陶罐,期冀離開的這段時間裡有奇蹟發生,橘皮與漿糊能長出她期盼已久的綠毛來。
奇蹟之所以是奇蹟,乃是因其罕見,是以劉蘇意料之中地失望了。她捂著額頭坐在地上:阿歆怕是真的要……她從千煙洲帶出一個活蹦亂跳的少年,難道要還回去一隻冰冷的骨灰罐麼?
是夜,“正氣歌”的少年們悄然潛出大營,飛馳西去。他們不甘心尚未名動天下,戰事便要結束;更不甘心就此放過令章歆重傷至此的敵軍主將。劉蘇與吳越得到訊息時,已追之不及。
提心吊膽半個月後,少年們伴著一場異乎尋常的大雪回到雁門關大營。與他們一道的,是一支由周衡帶頭負責押送的軍隊——周衡被襄王派去掙軍功,已許久不隨侍在側了——當然,周衡並非押送這些少年,而是他們的俘虜:朵顏左賢王嫡幼子旭烈兀。
朵顏風俗,其父在世時,年長的兒子成人結婚分出去居住,可分得一部分財產和牲畜等;而大部分財產則在其父親死後由正妻所生的最小的兒子繼承。
故而朵顏族中,能夠繼承左賢王王位的並非其長子,而是這位被稱為“斡赤斤”的左賢王嫡幼子,其地位相當於中原親王世子。若是左賢王死亡,王庭以東、長城以西的大片領土與人民,全都會是旭烈兀的財產。
世子的地位,加上旭烈兀母家勢力強盛,令左賢王不得不放棄撤軍的打算,回頭欲要再戰。便在此時,左賢王雪別臺悲哀地發現,他大勢已去。長生天的兒郎,竟在牛羊一般的漢人面前聞風而逃。
一次兩次,最終他不得不承認,幾個月前勢如破竹攻破雁門關,是在是僥天之倖。漢人一旦有了防備,不論是物資還是人員,又或是戰術,都比草原上靠天吃飯的族人強了不止一籌。
無奈之下,唯有選擇和談。和談地點便選在朵顏族呼之為“肯特”的小山,漢人並未為此山命名,直到和談之前,才由襄王定為“伏顏山”。
朵顏左賢王急著接兒子回去——因為弄丟了兒子,大閼氏已經不止一次提刀追殺他了。但漢人那位可惡的親王表示,想要斡赤斤感受一下漢人新年的風俗,將來兩族也好和平相處。雪別臺憤憤不平,惜乎自己技不如人,只得一邊哀悼著自己被大閼氏打殺的愛妾,一邊不斷派信使催促,最終將和談時間定在了正月初九日。
直到此時,“正氣歌”的少年們才意識到,這個元旦是要在北地軍營中度過的。因著大勝,大營裡很是充斥著年節的熱烈氣氛。雖未張燈結綵,卻也人人喜氣洋洋。
便是在一片喜氣中,章歆醒了。與他一道的少年歡呼雀躍,卻在轉身之際沉下了臉——阿歆這般,分明是迴光返照啊……
回、光、返、照!
每個字都像吳越狙擊槍口射出的致命子彈,打在劉蘇心口。她本是在逗著旭烈兀吃飯的,以免他在和談前就餓死掉。聽聞章歆轉醒,放下飯碗便衝了出去。
旭烈兀只能聽得懂簡單的漢話,書快電子書卻很會察言觀色。明白那個與他溝通了好幾天,就是為了哄他好好吃飯的漢人女子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他慢慢挪動著,唯恐驚動了帳外的守衛。
若是將瓷碗包在厚重的裘衣中,用力摔下,他就能得到一件簡單的武器,同時不會發出一點聲響。
手指觸到碗沿,又猛地縮了回來!漢人女子匆匆進來端了碗出去:“叫你錯過機會,現在沒得吃啦!”
旭烈兀:……我還餓著qaq
然後他悲哀地發現,不但帳篷外面看守得更加嚴密,就是帳中,也多了幾個與他作伴的人。誰要人陪伴啊摔!我五歲就可以一個人打獵了好嗎?!可是這幾個“伴”,他送不走……漢人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想來在他們的帳篷裡,也不得不低頭吧……
不同於同伴們的安慰之語,章歆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態,這是人類深藏的本能。孰不畏死?或許世上真的存在悍不畏死之人,但章歆明白那人並非自己。
他是害怕死亡的,那是他一無所知的世界,或許冰冷、黑暗,又或許灼熱、刺目。更重要的是,他不知人死之後是否有靈:若是有靈,他的靈看著昔日親人與友人為他哀泣,卻不能作出一個撫慰的動作,是何等悲哀;當他的靈看著世間之人逐漸將他遺忘,他們迴歸自己的生活,再也沒有人能夠想起他,這將是何等難過。
若是人死後沒有靈……無知無識,所有的意識都停留在彌留的那一刻。人死去,燈光熄滅,無限黑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