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料,無咎仿若未覺,看了半日花之後,便回了小屋,取過早就備好的食盒,進屋去了。
因他不喜人多處,每日飯菜都是送到茅屋外待他自取。只是,並非每一次都會是熱騰騰的飯食,更多的時候,只是一些殘羹冷炙。
劉蘇沒有跟他進屋,在窗外瞧見他面前的飯菜,怒極悲極。這才是你搶我糯米藕的真正緣故吧……
一甩袖去了廚房,迎面撞到提著食盒出來的朝雨。她身後還跟著兩個婆子,劉蘇便知道朝雨手裡的不是自己的飯食。
“哪一個是我的?”朝雨示意左側的婆子上前一步,劉蘇掀開食盒瞧了一眼,新鮮滾熱的飯菜,蒸汽燻得她眼睛模糊了一下。
朝雨眼睜睜看著劉家姑娘搶過食盒就走,不由目瞪口呆:姑娘,你怎麼也跟著無咎學會了?
“無咎,吃飯了!”將食盒放在門外,迅速抽身離去。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才停下來觀察。
無咎面無表情,但動作清楚地表現出他的疑惑。猶豫了一陣,他開啟蓋子小心地嗅了嗅——就像他第一次吃糖葫蘆時的狐疑模樣,提著食盒回了屋裡。
劉蘇深吸兩口氣,回去外書房向襄王討飯吃。朝雨早將事情報了上去,襄王並不驚異,分了她兩道菜,便吩咐朝雨:“日後送給無咎的飯食,與姑娘的同例。”
門客的飯菜有定例,又因與襄王共用廚房,十分豐盛美味。劉蘇向襄王行一禮,又道:“以後我去送,不必麻煩他人。”
雖說時人習慣一日兩餐,僕役們卻是一日三餐的。而看今日送飯的時辰,她就知道有人拖延了送飯給阿言的時間。
她的阿言,怎能受此等侮辱,遭這等罪?可襄王待她,的確是有恩的,她不能為他找麻煩,便該自己承擔起照顧阿言的責任。
好在,無論多瑣碎,只要是為了阿言,她都甘之如飴。
此後每日,劉蘇都按著一日三餐的時辰,將飯菜準時送到無咎的茅屋外。
其餘時間,便在他身邊,一同看稀疏的花葉逐漸繁茂,樹下蚯蚓螞蟻忙忙碌碌,石上長出綠茸茸的青苔。她似是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對“無我之境”,隱隱又有了新的體悟。
無咎也逐漸習慣了有她在身邊,偶爾她說一兩句話,他也不再反感。
直到蘋婆果樹白花開到極盛,那日劉蘇依舊同阿言看著小小的白花,忽地笑道:“無咎,到了秋天,就有蘋婆果吃了呢。”他如今,只接受“無咎”這個名字。
無咎轉過美麗的眼,看了她三息時間,才扭頭繼續看花。
他眼形秀麗,長睫之下,眼眸黑白分明,眼神平靜如水晶,清澈若秋水。
她的呼吸滯住,無限狂喜。
君瞳水色三千尺,略一顧盼可為奢?
阿言,你看我一眼,我都覺得如此珍貴呵。
☆、第69章 初雪融
無咎會自動忽略旁人所說的話。言語如風,唯有如此,才能避開外界的風刀霜劍。
但長時間相處之後,他對總是在自己身邊聒噪的那個姑娘的聲音,會有一點點反應。
成了這般模樣後,他對外界的感知,全憑野獸一般的直覺。也就是說,他能夠感知別人的好意與惡意。
那個姑娘除了聒噪,沒有一絲惡意。這對他來說,是很不尋常的事情。在她之前,即使是襄王府他最善意的丫鬟,也是帶著令他不悅的憐憫與輕視的。
於是偶爾會看她。他自己不曾發現,他看她的時間越來越長。但她對他的每一分改變都瞭然於胸,併為此欣喜不已。
試著叫他“阿言”,他不回應,她便逐漸習慣叫他“無咎”。
劉蘇每日花大半時間陪著無咎,襄王殿下既已脫離危險,便不再需要她隨時看護了。因此她不知道,此刻收到京城來信的襄王,臉色比受傷時還要可怕。
“所以說,大兄在受傷後,封鎖了訊息,不令我等知曉。”在最信任的人周衡面前,趙翊鈞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他怎能如此!宗室凋零,他怎能如此行事!”
周衡低眉:“殿下……”若是殿下處在官家那個位置,也會做此選擇,不是麼?
趙翊鈞苦笑,當日他受傷並非單一的事件,這封由他嫡親的兄長——當今官家天華帝——趙鈐親自寫來的書信證實了這一點。
早在他遇襲前月餘,天華帝便於興慶宮花萼相輝樓遭到刺殺。同樣是不可思議的遠距離,同樣是前所未見的金色暗器。計算長安到襄陽的路程,與兩次事件的間隔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