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
忽見一美婦人姍姍而來,高髻廣袖,翠眉花鈿,華美不似本朝人物。老者不由揉了揉眼睛,唯恐自己花了眼。
那美婦人上前來,道是:“老丈,奴要沽兩角酒。”
老者忙量了兩角酒與她。美人笑盈盈接過,又買了許多瓜果,沉甸甸的一包,拿小指頭勾著,風擺楊柳一般去了。
老者閉閉眼,又揉了一揉,大街上哪有美人的影子?只疑自己遇到了豔鬼妖狐一流。
長安憊懶少年,不事生產,每日唯以鬥雞走狗為樂,人稱“無賴子”。是夜便有一甚好男色的無賴少年,抱著一美貌少年上下其手,美貌少年欲拒還迎,無賴子神魂顛倒。
那美貌少年鶯鶯嚦嚦,語音嬌柔嫵媚,面上卻毫無表情。解開襦裙,竟是一女子。無賴子驚了一驚,隨即大喜,與之狎玩。
待天明之時,無賴子只見自己置身樂遊原上荒野中,哪裡還有美貌少年抑或女子的痕跡?回到家中,便稱是遇上了狐妖。
這狐妖美貌少年次日與沈拒霜見過面,雖不歡而散,卻是得著了自己想要的訊息。於是循著劉蘇來時方向,向金城去了,不知之後如何。
且說劉蘇,到得襄陽時已是冬季。襄陽氣候溫潤,很有些“秋盡江南草未凋”的況味。先尋著趙百萬在襄陽的商行,打聽一些襄王府情形,次日便使商行掌事寫個大紅帖子遞到門上。
因寫明是女客,帖子直接到了襄王妃王瑞鸞面前。瑞鸞見寫得明明白白,是來接馮新茶回“蜀江碧”的,心下一陣輕鬆,便令請見。
襄王府自有親王規制的正殿,襄王、王妃生辰等重要日子升殿舉行典禮,平日起居則在正殿後的院舍中。襄王妃平日便在自己所居院外花廳招待女客,此時劉蘇便被帶到花廳裡。
瑞鸞見來人容貌僅清秀而已,穿著打扮也是尋常富裕平民家女兒的模樣,一頭黑鬒鬒的發以素色繪墨荷的髮帶束起,氣質卻是有著說不出的瀟灑明快。
便將心裡預先生出的不喜去了幾分——她不曾去過蜀江碧,先前私心推測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勾欄而已,心下便生鄙夷——當下以禮待之。
兩人互相行了禮,攀談幾句,劉蘇便說明來意:“當日說是阿茶來貴府上教習半年茶藝,如今雖還不滿半年……我們蜀江碧的人手著實緊缺,還望王妃令阿茶跟我回去,違約之處,還請見諒。”
自然也是有禮物送上,作為新茶提前離去的“賠禮”。
瑞鸞並不把這點子禮物放在心上,她所慮者,是馮新茶跟著襄王回了府,說是請來教授茶藝的教習,卻不歸在她名下管束,日日只在外書房伺候。雖並未傳出襄王與馮新茶的私情,她也覺惴惴。
瑞鸞笑道:“論理,阿茶是你家的人,與你回去時再合理不過。只是她如今在我們郎君那裡,能不能回去,且要問過我們郎君才是。”
“那是自然。”劉蘇不以為意,“便請王妃遣人問過襄王殿下。”
瑞鸞的笑便頓一頓:你的意思,是現在就要我去問,今日便要帶馮新茶走?
見那姑娘一臉理所當然的平淡,心想“這人倒有些意思”,令身邊大丫鬟妝晚去外書房請了新茶來,並將此事稟告襄王,“無論走不走,倒叫阿茶先與姑娘見上一面才是。”
一時新茶來了,見是劉蘇,大喜過望。
劉蘇知曉因襄王妃排擠,新茶在襄王府的日子多有不便,自是一心要帶她離開,“讓你來教茶藝,可都教會了?若是會了,便儘快收拾東西,跟我家去。”
阿茶便向瑞鸞行了一禮,“府上已有三名侍女、兩個小廝盡得我真傳,再無藏私。阿茶多謝王妃幾個月來照拂,今日便同我家姑娘家去了。”
又看向劉蘇:“襄王殿下命我請姑娘前去,我們也該向殿下道別。”新茶是襄王帶來的人,如今要離去,道別也是應有之義。
本朝制度,宗室能領實權的少,且多是與官家親緣關係較遠的人,似襄王這般極度親近的,反而是閒散的多。
藩王無故不得出藩地,因此即使是王妃省親,襄王也只是帶著王妃到了江夏,並不能直接到襄王妃的家鄉華亭。
劉蘇與馮新茶跨進院門時,襄王趙鐸正在池邊木樨下垂釣,一旁的桶中僅三寸長一條小小鯽魚。
侍衛長周衡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便放輕腳步,靜候在一邊。
襄王趙鐸,字翊鈞,先帝最喜愛的嫡出幼子,在先帝晚年的奪嫡中,為太子擋下了大部分來自後宮與宗室的攻擊,才有了今上天華帝的順利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