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人流來到紫雲樓下。早有傳旨內官站在紫雲樓上呼喝:“官家尚未離宮,眾人可自便。”樓下熙熙攘攘,眾人只等著看當朝官家、大晉天子——天華帝趙鈐。
過得一時,那內官又喝到:“官家已入夾道!”夾道便是自大明宮、興慶宮,沿著郭城東牆修建而成,專為天子巡幸曲江的便道。
人群吵嚷起來,劉蘇正微笑間,忽覺背後如中利箭,猛一轉身,看向目光來處。
只見沈拒霜攬著一名高髻女子,二人俱是盛裝華服,坐在一株梧桐樹上對她微笑揮手。
☆、第63章 襄王府
劉蘇便分開眾人走向沈拒霜與李媚娘二人,趁人不注意,攀著枝條輕飄飄上了樹。縱有金吾衛看見,只當是少年人活潑好動——各處樹上均有人攀爬,並不少這一處。
劉蘇似笑非笑:“怎麼忽然要在長安見我?”她倒不防著李媚娘——既是沈拒霜帶她來的,自有沈拒霜去防備她。
拒霜倚在媚娘肩頭,輕笑道:“我突然有了一個絕妙主意,正是要借這長安城的力量,才能成事。”
忽地樹下山呼萬歲之聲不絕於耳。
劉蘇順著他視線看去,只見紫雲樓頭,著白色箭袖常服的帝王高高佇立,俯視著芸芸子民。心頭一跳:“你要借朝廷的力?”
自古以來江湖的規矩便是遠離廟堂,沈拒霜這樣的打算,無異於與虎謀皮——或者說,身為江湖人,他們有何資格與朝廷談條件,要廟堂幫助他們打擊另一撥江湖勢力?
俠以武亂禁,高居廟堂之上的人只希望江湖平靜無波,不要擾亂了治下百姓安居樂業。又怎會容他們平地生亂,打亂如今甚是穩定的江湖勢力?
沈拒霜打算得輕巧,總要給她一個理由使她信服。拒霜便道:“媚娘,你說與她聽。”
因要與人說話,李媚娘便摘了冪離,眉間魚鰾花鈿閃閃發亮。“奴家哪裡懂得郎君與姑娘的彎彎繞繞?不過是送往迎來,識人多些罷了。”
劉蘇神色沉凝,自來歡場便是訊息最為靈通的地方,李媚娘這般說,是有甚重大訊息?
“月餘前奴家曾接待一位客人,據那客人的說法,代地那一位,不安分得很呢。”
代王趙壅乃當今天子叔父,因代地緊鄰朵顏族,代王常要替天子守國門,手底下勢力非同小可。
大約是國門守的時間太長,代王不耐煩,便生出些替自己守國門的想法來,大肆招攬能人賢士。如今朝廷不一定知曉代王的心思,江湖上卻是人心思動,已有不少人投了代王。
“代王的謀劃風險太大,我可不參與。”自來叔叔想奪侄兒權力的,成功者便少。
她過去所知曉的歷史裡頭,倒是有一位,那也是因為叔叔極強勢而侄子仁弱。當今官家天華帝仁慈是有了,卻不是弱到可欺的主兒,代王只怕打錯了算盤。
沈拒霜嗤地一笑:“我何曾說要與代王合謀了?正統便是正統,豈能輕易推翻?”
那便是要與當今朝廷合作?他一個謀劃著推翻自己師門正統的人說出這樣維護正統的話,教劉蘇好生髮笑。
正忍笑忍得肚痛,拒霜又道:“我原是打算著想法子與官家接上頭,這可大不易呢。誰知近來又得知你早與襄王殿下相識。襄王是官家親弟,素與代王不睦,又甚是敬重兄長,正是借力的好物件。你既與他相識,豈不是省了許多力氣?”
與襄王殿下相識?那其實只是擦身而過,並不算相識罷……
不過有新茶在襄王府,想必與襄王搭上線,比與官家合作要簡單得多,也要安全得多。
於是道:“也好,離了長安我便去襄陽。”阿兄失蹤是在金陵,故而這些年來她都是在大江沿岸活動,襄陽也曾去過兩次,均無功而返。
說完這些事,她定定瞧著沈拒霜,多番掙扎,終究不曾將疑問出口。阿兄的事,她要阿兄自己來解釋,別個人說的,她一概不要信。
誰知拒霜是個七竅玲瓏心的琉璃人,又兼她為這晚氣氛所感染,一時不妨,竟被他看出心事來。
“阿言與瀲灩的事,我並不十分清楚。只知道那年阿言問過先生,傾城中人可能成婚。”
幾句話說畢,沈拒霜熱情邀請劉蘇與他同遊。劉蘇看看笑得嫵媚的李媚娘,向反方向走去。
阿兄,原來你曾想過與她成婚啊。可我遇到你的時候,你明明那麼孤獨。
燈殘人靜,遊人各自歸家與親人團聚。樹下賣酒者都已散去,唯餘一位老者,正慢慢收揀著果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