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宜修溫言慰勞了她幾句,道,“嗯,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待染冬退下後,朱宜修獨自靠在案上,小桌上的燭臺點著明晃晃的蠟燭,蠟油順著燭身往下淌,恰似一道道淚痕,叫她忍不住想起前世的種種淒涼境遇,被囚冷宮,死後不得升附太廟,連史書工筆也只是寥寥數筆帶過。
囚禁的日子裡那些孤獨,寂寞,淒涼,人情冷暖,她都嚐了個遍,哪怕轉世後也刻骨銘心。
想到自己死後遭到的待遇,朱宜修就恨得五指深深嵌入掌心,鑽心的疼痛也算不得什麼了。憑什麼甄嬛紅杏出牆,冒用他人之子篡奪江山卻能心安理得的當上太后,甚至太皇太后。而她只能埋在妃陵最寂寂無聞的角落,任憑風吹雨打,連她早早夭折的兒子墓前也無人打理,埋沒於荒草間!
甄嬛啊甄嬛,任你舌燦蓮花,這一世也休想洗刷罪臣之女的身份了。
朱宜修眼中射出利光,神情陰戾冰冷,完全不復她平日裡的寬厚大方。甄嬛現在尚是個閨閣少女,倚仗父蔭無憂度日,沒什麼比現在下手的時機更恰當的了。
舒貴太妃是百夷人,宮內無人不知,但何綿綿是誰,只怕就沒幾個人知道了。
她是舒貴太妃的好友,也是百夷人。舒貴太妃是戰敗的土司之女,自然就是罪臣之女,而何綿綿的身份比她更敏感。她的父親是百夷的小部落首領,在當時的戰亂中抵抗最為頑固。承渮幾經艱難攻克後,一怒之下就上書請求隆慶帝將那支部落中所有的未成年男丁一律斬首,女子一律沒入官奴,永世不得翻身。
而何綿綿原本也不叫何綿綿,按百夷的名字叫“碧珠兒”,她改名換姓,卻是為了一個男人,甄遠道。
這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甄遠道,甄嬛的父親,何綿綿的情人,浣碧的生父。前世甄嬛坐上太后之位,兩個妹妹,一個為赫赫大妃,另一個則為平陽王正妃,長兄甄衍娶了真寧長公主之女,慧生。民間童謠傳唱:‘三女皇家婦,大郎得翁主’,甄家滿門榮耀,可謂顯赫一時。在繁華絢爛的安逸中,甄遠道離世並被追贈為安國公……
朱宜修從回憶中驚醒,剪秋站在她身邊,道,“娘娘,回床上睡吧,躺在這兒明天您全身骨頭都會僵的,保重鳳體要緊。”
“嗯,你說得對,本宮確實該保重身子,不然後面的好戲可就沒精神看了。”朱宜修在剪秋的服侍下換了寢衣睡覺。
孟啟泰的好友顧世正與他是同榜進士,兩人私交甚篤,因顧世正也是從外地任上回京述職,兩人少不得要碰面喝兩杯,約在醉仙樓敘舊。
到了酒樓時孟啟泰發覺還有其他人在,也都是同科的進士,或多或少打過招呼聊過天,彼此也算熟悉。大家同朝為官,自然是要互相提攜,共同進退的,一群年輕人湊到一塊兒,自然興致勃勃。
顧世正的父親乃是都察院御史,為人耿直,深得玄凌敬重,當年曾彈劾攝政王欺負幼主遭到罷官免職,玄凌親政後又重新起復他,在朝中算是清流派的代表性人物。
三杯酒下肚,天南海北的胡侃起來。男人喝醉酒無非談得最多的便是風月,其中一個叫曹盛的人說到他納了一房小妾,是地道的百夷人,不似大周女子的羞澀,更多些天然野趣,惹得一群人都哈哈大笑。
孟啟泰裝似無意道,“這女子的背景曹兄可查問清楚了?前朝那場仗可是有不少不百夷的貴族女兒四處流落啊,一不小心可就……”話未說全,將杯中酒飲盡。
曹盛道,“那是自然,愚兄我再如何也不敢沾惹那等女子,老弟多慮了。說起來,先帝的舒貴太妃不就是……”
“曹兄,這說得越界了。皇帝要個女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誰又敢說什麼。換做大臣可就不一樣了。”旁人插嘴道。
“聽孟兄這話可是聽說了什麼?”周圍人都感興趣的湊過來。
孟啟泰一笑,道,“我無聊閒話一句,諸位別在意。”
顧世正遺傳了他老子的脾氣,最見不得吞吞吐吐的藏事兒,道,“子明(孟啟泰的字),你別賣關子,有話直說。”
孟啟泰帶著醉意,神秘兮兮道,“你們說,要是有人買了個丫鬟回家,吃穿用度皆和自己的女兒同等待遇,是為了什麼?”
“是想納了做小吧。”曹盛笑道。
“呵呵,真要做小何必遮遮掩掩,還要自己女兒以姐妹之禮待之?”
“那八成是私生的女兒,畏懼正室夫人,只能冠以奴僕之名。”有人說了句。
其他人紛紛議論道,“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