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息姑姑微微嘆了聲,道,“太后看得真真的,奴婢不敢妄言。”
太后倚在榻上,道,“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沒能放下當年的心結……”
“太后別多想了,好歹皇上對您是極孝順的。”竹息姑姑道。
“哀家知道皇帝當年受了攝政王許多的氣,可話說回來,若不是靠著攝政王,皇帝又怎能順利登上皇位呢?”太后神情黯然,道,“冤孽……總是哀家的不是,叫皇帝的心裡留了疙瘩。”
“太后當年也是為了皇上才忍辱負重,相信皇上心裡是明白的,也不會責怪太后,太后莫要自尋煩惱。”竹息姑姑隨太后在宮中沉浮數十載,無數的皇家秘辛她都是見證人。
太后枕在軟枕上,閉了閉眼,道,“哀家剛才和你說的,其實哀家也夢到了他,他在夢裡責怪哀家為什麼食言親手殺了他……”說著,拉住竹息姑姑的手,道,“你說他當年死不瞑目是因為恨哀家嗎?”
竹息姑姑半跪在太后榻前,道,“太后,您當年做的沒錯。是攝政王先反悔想廢了皇上,您才不得已為之。”
“是啊,是他先食言想廢了皇帝,自己稱帝,還說要立我為後。但若是真那樣,我還有何面目去見我的兒子呢?叫我們母子如何面對天下人?是他先做錯的,怨不得哀家……”太后低聲念道,一遍一遍似乎要說服內心去接受這個事實。
外頭密雲堆積,沉沉得似乎要墜下來,天色漸黑,鑾駕前後也點起了數盞宮燈照亮道路。玄凌坐在御輦之上,一語不發,臉色也似這時的天色般陰霾。
身邊跟隨的李長見主子心情不好,愈發小心當差,不敢有失。
玄凌沉默的想著心事,他年少時並不得先皇隆慶帝的寵愛,又處處比不上自己的六弟玄清。有時他覺得先皇似乎只把玄清當做他的兒子,自己永遠只是玄清光芒下渺小黯淡的影子。好容易登上帝位,還受攝政王處處挾制,沒有辦法施展抱負。這皇帝當得著實憋屈,今日見到太后還留著攝政王給她的藥瓶,難免勾起玄凌內心的憤恨。
該死的罪人,死了都不忘給母后和朕添堵!果然當初不該聽母后的話,只將他的黨羽抄家流放,應該將他開棺鞭屍才是!
玄凌眼中閃過雷電,看得一旁的李長心驚肉跳,不曉得主子在太后那兒受了什麼氣居然如此動怒。小心翼翼道,“皇上,今晚您翻了愨貴嬪的牌子,咱們這就去嗎?”
玄凌瞪了他一眼,道,“去!朕都翻了她的牌子,當然去!”
壽祺宮內湯靜言喜笑顏開,打扮一新迎接御駕到來,玄凌很久沒翻她的牌子了,也就偶爾來坐坐,並不過夜。今日接到李長傳來訊息,怎能叫她不高興呢。
她特地翻出玄凌曾經誇獎她穿著漂亮的衣裳,簪了粉色芙蓉絹花,玄凌進入時,盈盈拜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玄凌壓根沒注意到她的打扮,隨口道,“免禮。”
湯靜言殷勤的送上茶盞,道,“臣妾沏了皇上愛喝的龍井,皇上嚐嚐。”
玄凌接過,敷衍的一抿,道,“不錯,愛妃有心了。”
“能讓皇上喜歡臣妾就高興了。”湯靜言笑道。
玄凌抬眼見她笑得嬌豔,但身上穿得衣飾明顯不相襯,不禁出言提醒道,“你現在身為貴嬪,理應著裝符合身份,這件衣裳雖然好看但是太輕浮了,也不合你現在的年紀,下次不要穿了。”眼睛繼續往上,道,“那朵花也不好,太俗,你往日戴著的玉簪比這好看多了。”
湯靜言沒料到自己精心打扮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難免有些掃興,忍不住道,“皇上是覺得臣妾老了?”
玄凌見她不受教,心裡也多了分不悅,道,“朕是好意提醒一句,你又何必多想。若是你喜歡這樣打扮,只管招搖過市,惹人笑話吧。”
湯靜言不明白玄凌這是吃錯了什麼藥,也不敢再多言,悻悻住嘴,道,“皇上難得來臣妾這兒一次,要不要見見漓兒,皇上也有好久沒見漓兒了。”
玄凌聽到二兒子的名字臉色略有緩和,道,“是麼,那就抱來給朕看看。”
予漓被乳母抱著過來,因與玄凌不常見,又只是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孩兒,難免生疏,見到虎著臉的玄凌,嚇得哇哇大哭,惹得後者臉色更難看了。
湯靜言連忙把兒子抱在懷裡哄著,待他安靜下來對玄凌道,“皇上恕罪,漓兒還小,有些怕生,皇上別介意。”
玄凌拂袖道,“他是朕的兒子,何來生人一說。身為男兒卻動不動就哭,脾性如此軟弱實在是不成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