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我要帶走幹伯的屍體,我要掩埋了他,他多慘!……我孩子的父親啊,我苦苦等了這幾年,都為守著他,現在他成了什麼了?眼珠子,這一隻就在我的腳下,那張拍在地上的臉皮……”
他不聽她的,他急躁起來。
“這裡我來收拾,你快走,不要光顧你自己,你現在還有孩子,幹伯唯一的孩子。”
她看著這個肉芽兒一樣長在地上的孩子,臉色冷得青灰,呼吸似乎要斷了一樣,哭啼都沒有多少聲音了。
她無助地看著他,然後一狠心,走了。
“怎麼這麼不真實!”她帶著哭腔非常不甘似的,拉著孩子狂奔著走了。
這是平父出的主意,三年多了,幹伯在桃花塢裡行了一系列事情,只是鳴闊劍還沒有下落,所以眼下不得不找個人替幹伯死掉,這樣幹伯就可以長期穩定地隱身人一樣埋伏在桃花塢裡了。至於幹伯在桃花塢幹什麼,平父並不關心,是誰當王?是吳人還是幹人?都不值得他考慮。他的所有追求裡,就是劍,能有天下第一的神劍對他來說,是實打實的利益所在。各國戰事不斷,沒有哪一個國家是長久的,而神劍則不同,它是神物,有了它,就可以統治一個國家的精氣神兒。國君的爭鬥他們去鬥,他只需要掌握一把神器,來掌握國君的精氣神兒就行。愚笨的人在征戰,聰明的人在征服。而他這個征服的人,為他征戰的都是棋子,象這個幹人,衝在最前端,而幹伯又是象的棋子,在棋盤的尾端擺尾。
4、暗自行動(下)
現在物件來說,離幹伯假死已經六年了,這個夜晚,月亮又行走到這個角度,不多不少,恰恰架在簷角,籬牆外的物體可以明目張膽的隱藏,而籬牆內的茅屋,油燈下,一切盡顯。
女人就站在窗前,以往這個時間,她會彈彈身上塵土,然後去掉撐木,放下草簾。草簾的隙縫能更確切地看到她和身邊的小兒子一舉一動,甚至睡著時那粗陳的呼吸和呢喃,即使驚夢中的胡話,也能逮住幾句。
現在距離要遠一些,看不清女人的臉,抓不住她臉上細小表情的變化,那麼就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這可就要危險了。
看來,她今晚上心神不寧,不停地在茅屋內走動。縫了兩隻不同顏色的襪子,中途起來檢視了一番馬廄,添了些料草,又回來在油燈下走來走去,偶爾還會痙攣一樣站起來,“唰”地往外看一眼,還壓低嗓子學了兩聲野狼的叫聲,妄圖嚇走誰。
月亮往西走了半牆,她又去舀了一瓢水,是要洗澡嗎?好似她從來沒有夜晚洗澡的習慣,頂多是大夏天時跳進一口大甕裡,同她咿呀學語的兒子驅驅熱。
現在那兒子躺在草蓆上睡得正酣,抱著那把長劍,想必是笑著的。哼,幹人總是嗜劍的毛病。
她抽走了男孩懷裡的劍。她要幹什麼?莫不是去找今天那個新來的隸皂問個清楚?他可是對她說過,見過一個人,是幹伯。
不對,也許不是找那個隸皂,找他有什麼用?他不是手指著桃花塢的方向嗎?
她直接去桃花塢看個究竟呢?
去桃花塢?外人看來,那只是一個神秘養鶴人的住處,鶴鳥為仙,連吳王也敬重三分,誰敢輕易去擾?
那麼她要幹什麼?
鬆了一口氣。她終於還是放下了那把劍。
她又來到了窗前,頭探出來,左右在看,藉著月光可以看清她的雙耳是支楞起來的,這個燒鐵煮火的女人,一張手都能鉗死半抱粗的鱖魚。她看起來起了疑心,尤其最近,常眉頭不展地在思索,然後常常走神,並且偶爾目露兇光。
她一定是知道了,或許她一直就知道,而是默默地等她的兒子長大。
不,這太可怕了。她那兒子,絕非凡人,當初真不該動那惻隱之心,給他留下一把短劍,以為是個寶物,他們母子可以換點錢離開梅里。可你看那兒子,每天都要斬殺一桶魚,他能隨時讓那把短劍手起刀落的做掉任何東西,屋內的長形木桌至今還少了一個岬角,那口鄰居送的鐵鑊,吊耳齊根不見了,院內不能有一個活物,無論是女人帶回來的一隻羊還是一隻兔子,甚至屋子裡的老鼠都跑去別家了。
這兒子長大,倘若......
還好,女人最終還是放下草簾吹滅了油燈。
草簾的隙縫可以看到,女人最近並不在炕上休息,而是在挨窗的地下鋪了草墊,她抱過兒子,兒子嘟噥一句,一翻身滾到草墊最裡面去了,嘴角做夢還在笑。女人盯著兒子看了半晌,說。
“真可惜,你不是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