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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魚指著自己的小腿說:
“他再不來,就看不到一塊活肉了,別來晚了,我只是想讓他千萬別來晚了。”
她摸摸臉頰,已經瘦空了。
“興許不來也好吧,還能記住以前我的模樣,以前的臉。那時候摸著臉蛋,是不見骨頭的,現在摸不到肉,成了鬼了。——還是不來的好,算了,不來也好。”
她的眼睛開始轉了一下,似乎眼珠要滾落下來,鎖骨發著綠色,兩隻肥胖的蒼蠅臥在那裡,懶得動彈。它們也知道她或者如同死了,可以肆無忌憚。
大鸞抱起那隻死鶴,把頂上的丹紅羽毛揪了幾根下來,放到她的草蓆上。
姜魚竭力用轉不動的眼睛盯著那幾根羽毛。
“那些鶴真聽他的話。”她居然這個時候還笑了,“和我一樣呢!” 她又哭。
兩隻蒼蠅起來飛走了。她想要把難忍的悲慟釋放出來,卻也頂多是轉轉眼珠,頭相比於她的身體,更重一些的。
惠娘進屋了,搖了搖她的肩膀,她一歪頭剛好耽在她的臂彎裡。老嬤惠娘還是不說話,把那紅色的閃著光亮的羽毛放到她的鎖骨上,那發著黏汗的小坑粘住了那些紅亮,這樣她不用抬眼睛,都能看見。
她就這樣橫著頭在她母親的臂彎裡。
“我愛這桃花塢,可我也恨這桃花塢……。”她說,呼吸著微弱的氣息,笑了幾笑,不知真假地,微微睡去了。 txt小說上傳分享
3、姜魚之死(下)
房間裡很壓抑,也很沉重,大鸞有些手足無措。後來,他又抱著這隻沒了丹頂的死鶴出來了。
比劍輸了的姜尹擋在他面前。
“你的劍加長了半寸,但卻韌力不變,使了什麼石頭?”
大鸞有些暈眩,這強烈的光和對面站著的光彩奪目的女人,似乎是另外一個世界的。
“我們鑄劍是為了什麼呢?”他盯著姜尹那雙顧盼生姿的眼睛。
“為了國家啊!沒有什麼比國家重要。”
“嗯,是吧,可是我只是,出於……。”
“出於什麼?”
“嗯,似乎只是一種直覺,天生的直覺。”
“哈哈,直覺。直覺?”
姜尹大聲地笑起來,大鸞真擔心這脆響的笑聲讓後屋裡的母女聽見。
“你,……你不去看看姜魚。”
“她不值得我去看!美色是有價值的,也不屬於個人擁有,濫用自有天收!”
“可是,她是……”
“沒有信仰的人,永遠不值得同情,也獲得不了我的尊重。請記住,我們是無堅不摧的幹人!”
姜尹橫著眉毛,“來,我們繼續比劍。”
第二天,姜魚就被兩個奴隸抬了出來,很簡單,刨了一個坑,順手葬在屋後的山坡上了。對死了的姜魚來說,倒是好地方,再也不用偷偷的,而是可以整日看見她喜歡的男人在山底下趕著她喜歡的鶴。
桃花塢裡,每年都死人,不多,都是不守規矩的或是太守規矩的。該死的死,而活著的依然原地不動地活著,馴鶴,鑄劍,習畫,瘦腰。 txt小說上傳分享
4、入宮(上)
又過了一年,到了他們要出宮的日子。
天空明淨如洗,他們從桃花塢裡走出來,馬車被事無鉅細的幹伯換成了牛車。一車載人,一車載鶴,一路叮叮噹噹,都是這四個孩子的嬉笑聲,像解了枷的猴子,只有那四隻白鶴一直驚慌失措的“咯嘎咯嘎”叫著,讓人心慌。前幾日剛下過雨的路泛著泥濘,牛車慢些,但卻安穩,宮內早有人在城門外接應著了。
一切得風順雨,四個孩子進宮後如願分別做了畫師、舞師、卜師、劍師的門下奴隸,他們接下來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時機取得吳王足夠信任。
很快到了冬天。
這一日,冷風割面。
梅里城吳宮外下塘街。一個三歲的男童,沿著船隻往來的水涇堤岸,端著鵝步,嘴裡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向城門走去。
男童不會意識到自己正行走在災難之前。
這是一條沿水門進來的河塘,沿塘兩邊是熱鬧非凡的街肆,無論是珠玉、黃金、馬、冠、鞋,還是糧食、絲帛、酒、兔、肉,甚至連柴草都有賣的。站在城牆上看,這下塘街就像長長的一根鵝頸,而這些掛起壚布、抱布貿絲的各路商賈就是鵝頸上的根根羽毛,熱鬧一片。
幹工涇的冶工石甌子就是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