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甚至說話都是用著低沉的喉音。
平遊子覺得渾身又被一陣狂冷襲擊。
夏梨已經死了,她能知道這些嗎?
平遊子在心裡問,可是他現在已經無法顧及死去了的人,他需要在到達這深淵之底時,有個清醒的認識,即使死,也死得明明白白。
“你是說,進宮的四個孩子,姜尹是惠孃的孩子,大鸞是你幹伯的孩子,芙好是我的孩子,除了么歡外,我們不僅因為你說的使命捆綁在一起,我們還要被幾個孩子的命運捆綁在一起!”
“么歡也是捆綁在一起的,他是允遲的孩子!”幹伯十分平靜地說。“這樣骨血結盟,才不會使得我們互相猜忌,心神分散,從而功虧一簣。”
輪到惠娘驚詫不已了。但她不同於平遊子,她是個善於隱藏自己情緒的人,顯然,此刻她並不太相信幹伯的話。
“么歡怎麼可能是主公的兒子。”她低著頭說。
幹伯盯著惠娘蒼白的臉說。
“那個三歲的兒子沒死,允遲將他送了出去。”
“這怎麼可能?”惠娘冷笑著說。她對允遲的信任,勝過父母天地。
“你們想知道耕織社真正的主公是誰嗎?”
“難道不是卜人平父?”惠娘面帶嘲諷。
“怎麼又出了一個平父?難道耕織社的主公不是現在的塢主——幹伯你嗎?”平遊子簡直覺得掉在了謎淵裡。
“這是一個迷局,真正的主公是允遲。”幹伯用十分嚴肅的表情看著惠娘說。
“允遲?”
“允遲!老塢主允遲。他才是整個迷局的最初締造者。平父、象、包括我自己,只是允遲巨大棋盤裡的一個棋子!”
“可是塢主允遲是受命自刎,如果是主公,怎會如此喪命?”惠娘反問。
幹伯沉默不語,突然就掉起了淚,這令人感到突兀,從而煩躁。
“捨生取義,這是主公他捨生取義,他送走三歲兒子的時候,就在謀略今天,我的一切計劃,其實都是在施行他的周密安排。——儘管我一直知道我只是個棋子,可是我甘願,為了幹國,我甘願!”
幹伯又習慣性地揮舞起了臂膀,信誓旦旦的模樣,滿臉沐浴著別樣的紅光,指了指望樓,“想必樓上的壁畫,已不是什麼秘密,但壁畫裡那些摘齒參戰的幼童中,每個人的嘴巴里都藏有一個字。”
他把所有的秘密傾倒而出,一任惠娘和平遊子他們被漩渦擊中,痴傻一般挪不得半步。
他們一同上了樓,象早已站在那裡,似乎一直在等待。
秘密的布帷被拉開,謎中人在刺眼的光亮下陷入窒息。
“王有四好,娛之,幹可復。然士謀眾,氣必散,唯骨血相盟,可謀也。”
象用手摸著那些肉眼無非辨識的凸起,一字一頓地念著,目光劃過平遊子和一旁再怎麼掩飾也能被他看穿的惠娘。惠孃的眼睛裡,有著憤怒的驚惶,瞧她,正把雙手的指甲背過去,掐進了牆面的隙縫中。
惠孃的性情從來是不見起落。她只有在秋至那天時,像個女人,會哭,慟哭,其餘的時候,她就像後屋裡的油燈,只要點著,就那麼慢悠悠地亮著,不說話,不反抗,不爭鬥。心裡象一面挖得極深的坑,貯藏著秋冬的寒冷冰峭。
象不知為何,總是隱隱有些懼怕惠娘。他眼到之處,從這個女人從不用任何髮簪卻綰得高舉又漂亮的髮髻,到洗得乾乾淨淨甚至一塵不染的服飾鞋襪,再到她沉默不語行動如風的舉止常態,總能發現這個女人無時不刻透露出一股難以言說的與眾不同,儘管幹著粗鄙的活,不顯山不露水,卻在眉宇間寫盡不卑不亢。
象對著幹伯耳語一番,勸他三思後再告知他們秘密,但是幹伯似乎鐵定了心,並不以為意,從他手裡拿過油燈,來到平遊子跟前。
“下來我再講述你的身世吧,賢弟姓氏為平,可知宮中吳王現在最為信賴的卜人平父?”
“這有何不知?知了又有何用?”
“——不用去想,那就是你的親生父親。而桃花塢的塢主允遲雖是你的師傅,但是同時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吳王寵信卜人,但又生性多疑,一次聽齊國人說,卜人生養,會精氣損耗,占卜就會偶有失準,吳王遂下令,已生養的,成人處死,童男女祭爐煉劍。你母身懷六甲,連夜逃亡,被官兵追至桃花塢,塢主那時還是幹國遺將陌上輿,與你父素有淵源,寧死不肯繳人。危急之中,桃花塢義奴允遲以自己結髮之妻——梅雁易裝與你母,救下你們母子。孕婦梅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