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3 / 4)

小說:浮躁 作者:想聊

道。”

七老漢說:“談戀愛我不懂,我年輕時在荊紫關認識一個女的,雖是窯子院的,至今夢裡還夢到她。你和小水,說斷就斷了?”

金狗說:“嗯。”

七老漢嘆了一口氣,不言語了,坐到了後排上去,掏了酒扁壺喝。福運要喝,老漢不讓,罵一句:“現在的人心都奸了,我何必耍大方呢?想喝酒了你自己買去!”

七老漢罵福運,福運沒見怪,金狗臉卻燒得發燙。

排悠悠地往下行,誰也不再說話。這是金狗行船撐排以來從未遇過的冷清。他知道七老漢在怨恨他,福運在怨恨他,但他給他們說什麼呢?他只能默默地站在排頭,睜大眼睛,集中精力,在一種高度緊張之中將腦子裡充斥的混亂淡化為一片空白。州河在寬寬的河谷裡並不是滿滿蕩蕩,水有時合為一道,蛇樣地衝到北岸,空出南岸一堆一堆沙石丘梁,有時又衝到南岸,使南岸的路逼上了峭峭的石崖,而北岸的乾涸灘上卻新墾了一坑一窪的水田。水流在正河道的時候,則是分開了三股四股。這是最難撐渡的地段,哪兒一股水深,哪兒一股水淺,金狗憑藉著股水的顏色,泛起的浪花,每一次都順利透過了。過了分股水,河床必是下落,水就平緩了,午後的太陽斜斜照著,水的表面就像是油畫一樣。他看著水面上那些波紋,清楚哪兒是個旋渦,哪兒下邊是一塊礁石,別以為這裡是萬無一失的地方,稍不留意,那溫溫柔柔的水面就會將排吸鐵石似的吸去,只打一個轉兒,排頭就沉下去,什麼也不得見了。到了七里峽,河道窄起來,八個山嘴惡作劇地從兩岸交錯突出,州河就扭曲了七個灣來。灣灣是連綿的樹林,像牆壁似的,這牆又都向河面上傾斜,光線就兀然幽暗了。那些乾死的枯樁發著白色,明顯在碧綠中,而葛條、野葡萄藤像掛在樹上的繩子,一條條垂下來,在水面上搖曳。多草的冷清的角落,岸崖上泛著油膩的黑石,和一叢一叢狼牙刺,全都發著微光。金狗心提上喉間,將那一竿長篙前後左右撥點,常常一篙當地點在岸崖上,排和人就反彈一下,發出嘎嚓一聲裂響。那些被砍伐的樹樁,是從水面上砍伐的,水的波曳常常使一人高或半人高的木樁隱蔽,金狗才小心翼翼撐過了,突然一聲震響,排劇烈地打了一個迴旋,然後就再不動了。

金狗大叫了一聲:“掛樁了!”

一直在排後冷眼靜觀的七老漢和福運,似乎是幸災樂禍,並沒有立即站起,慢慢收拾了酒壺。七老漢說:“黴了,這木樁從來沒有掛過排的!福運,下去看看,是不是這兒有了鬼,把排拉住了?”福運抄了一把彎刀,剝了衣服溜下水去,水面上一陣咕咕嘟嘟的水泡,後來就冒上來說:“七伯,真的有了鬼!一根木樁插在排底的椽縫裡!”七老漢說:“半個月前,這棵樹上吊死了一個婦人的,披頭散髮,舌頭有二尺長。石疙瘩那劣坯子還用竹篙挑婦人褲子,他小子倒沒報應,讓咱邪上了!”說罷就“呸呸呸”連向河心吐唾沫。還要叫福運也吐,說是衝邪。三個人就全下了水,一起用力將排往上抬,但白費力氣,排依舊靜著不走。七老漢就鑽下排底,上來說:“刀在水裡沒用的,取鋸子吧,只有用鋸子鋸木樁了!”福運拿了鋸子再要下水,金狗不言一語奪了去,撲通沒進水去了。十分鐘,二十分鐘,金狗冒上來,臉色黑紅,大口喘氣,福運要下去換他,金狗又鑽下水了。又一鍋煙時辰,冒出水,說:“快斷了,咱們一起往下推排吧!”三個人全下了水,用葛條將排系在大樹身上,後憋足力氣推排,咔嚓一聲,水下的木樁斷了,排忽地衝下去,立即葛條一個顫音,拉得直直的。七老漢跳上排,站在了排頭,喊:“快上!”福運跳上排了,看見金狗還在那裡洗腳,便突然用刀砍斷了系排的葛條,排箭一般順水衝去,霎時拐過一個灣不見了。

七老漢在排上憂心忡忡,說:“福運,你也太過分了,你把他留在那裡,前不著村,後不挨店,夜裡怎麼辦?”

福運說:“讓他和那女吊死鬼過夜吧!”

七老漢說:“把排靠岸,等等他吧?”

福運說:“讓他受受苦,死不了的,咱走咱的!”

金狗呆呆地站在岸邊。當福運將他丟棄在這裡的那陣,他憤怒得想要殺人,恨不得一個猛子紮下水,跟著那排泅浮,追上去把排搗碎。但後來,他就笑了,如果這種懲罰能減輕七老漢和福運對他的仇恨,他甘心在這裡呆上一夜。多少天來,他第一次心裡稍稍平衡了一些,臉上泛上一絲無聲的笑。幸好,又一隻船從上邊撐下來,船上的人認識金狗,停船讓金狗坐了,已是黃昏,繼續向白石寨行去。

金狗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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