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無事生非,惹出事端。然而,人精如齊盛,自然看出了顏謐的不自在。
終於,她們風塵僕僕地抵達了顏家小院,纖素先行下了馬車,進了院子,讓顏謐能與齊盛單獨說會話。
顏謐的臉色實在有些差,齊盛讓她趕快去就寢,他出言道,“妹妹之事。我雖仍在尋覓,實則沒抱太大期望。你不必為此困擾。”
“哦”顏謐隨口應了一聲,抬腳往前去。齊盛卻拉住了她,另一隻手穿過她的黑髮輕輕地捧了她的頭,神色不怒自威,透著幾分鄭重,“是否入宮,你可以自己決定。如若真的不想,那就算了。反正,我早晚也是要出宮的。”
顏謐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那不是可惜了你那兩壇老君眉!”這個承諾實在是有些不靠譜。早晚也就罷了,最壞無非是遙遙無期。更壞的是,世事無常之中,就此錯過,甚至陰陽相隔……卻不曾相守過。
然而,顏謐卻莫名有些感動,因為他願意去體諒和讓步,她搖了搖頭道,“我已決定入宮,所以才會感慨自由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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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了院子,並不意外的,顏謐發現顏境的房間還亮著燈。她靈機一動,儘管體力嚴重透支,還是去敲了顏境的房門,告訴他入宮的決定,順便賴在了顏家頭上,大意是,顏家已經將顏謐的名字,報到禮部。如若不去,則是欺君大罪。
不出所料,顏境瞬間大驚失色,騰地一聲站了起來,“不行!”
他沉聲道,“休要胡鬧!即便是為了屋頂上那個男人,也不要該把一輩子給搭進去!”
顏謐並不意外顏境的發現(顏境也算個人精,只是沉痾未愈)。她只是有些無語。她在屋頂上跟齊盛低調約個會,怎麼人人都知道?!
然而,此刻卻不是偏題的時候,她繼續發揮,越演越入戲,“如若我堅持入宮,還要你幫我呢!顏府雖報了我的名字,未必打算讓我入宮。何況,即便是作為顏府的女兒,這樣的出身,勝算並不大。你如今在太醫院,總有些法子……”
顏境堅持勸說了她一個時辰,分析各種利弊,算得上軟硬兼施。顏謐從來不知曉,她這位便宜老兄原來也可以這樣口若懸河……然而,她十分煎熬,因為想睡覺,只得間歇著與他吵上一吵,表現得十分偏執,完全不講道理……
最終,顏境還是豎起了白旗,“你讓我好好想一想……太醫院那些法子,總歸是有礙陰私。”
終於盼到了的顏謐,大鬆一口氣,露出了戲謔的表情。顏境立刻領悟她是故意這麼折騰,渾身一震。
顏謐怎會放過這個機會,“你到底要為了親人,有違自己的心意,付出犧牲多少,甚至要做出格的事!……這麼多年,你究竟有沒有為自己活過。”
這並不是一個問句。最後,她對牢顏境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李氏,不,母親她是個病人。”
“而你,之前也是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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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謐其實一直沒忘了顏境這個病例。日記本里有關顏境的記錄,早已密密麻麻,多達數頁。然而,突破性的進展,還是在去昌州的路上,由於遠遠避開一段距離,反而能想得更加清楚(畢竟,在最初的治療階段,不管顏謐願不願意,這種兄妹關係還是影響了她的效果)。
顏謐一直覺著,無論是顏境過去的經歷,還是目前的表現,都顯示了一點:顏境習慣於作為親人的“拯救者”,而與“拯救者”緊密相連、不可分割的,便是“受虐狂”。
李氏作為一個重度抑鬱症患者,作為親人,與她朝夕相對,其實是非常痛苦的。然而,每次回憶這十年的經歷,顏境的臉上呈現的卻是舒服的表情,似乎並沒有痛苦。這一點,顯然是不正常的。
表面上,他對照顧母親和妹妹,容忍母親的失職,容忍母親的異常,他或許也是痛苦的餓,然而,這種受虐令他具有存在感,顏境習慣於,甚至追求這種苦難的存在。並且,他受虐的理由十分充分,因為,他是親人的拯救者。
顏謐曾治療過一位患者,算是一位企業老總,算是一個事業、家庭都比較成功的人。然而,他向顏謐表示,一直以來,他負擔的東西太多,他提供給家庭足夠的經濟支援,努力完美扮演丈夫、父親角色;他在經濟危機中力挽狂瀾,保住所有員工的飯碗。他感覺太累,想放下,該怎麼辦?
顏謐說,不多,別放下!她讓這個病患抱起一堆書,然後對他說,這多好,抱著書可以使他更加健康啊。這位病患顯然還真以為顏謐贊同他抱著書進行鍛鍊。於是,顏謐建議他再多抱幾摞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