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清楚,究竟是否考上大學,當時也沒有電話問個明白。我舅舅說,上學的事情大,這裡有我呢,你們先回去看看吧。於是,我依依不捨地告別了外公,和母親回到了太谷縣。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惴惴不安,一是擔心外公的病情,二是擔心自己的考試成績。
一進家門,就看到姐姐和她的一個女同學興高采烈地跑出來。一看她們的表情,我就知道肯定考上了。我姐姐給了我一張《太谷報》,說我上報了,報紙是班主任邢老師報喜送來的。我一看果真是的,那一年我考了全縣文科第二名,全省地理單科第一名,歷史單科第二名,都是太谷二中建校以來的破天荒的好成績。姐姐對我伸起大拇指說,你真的超過我了,算你有本事!頓時,我們全家沉浸在快樂中。父親說,你不愧是你爺爺的好孫子,咱家這讀書的香火,被你給續上了!高興之餘,我又問起女友的情況。父親沉默了一下說,沒考上,差了四十多分。
聞聽女朋友沒考上的訊息,我急忙心急火燎地趕到她家。女朋友一看到我,眼淚就簌簌地往下掉,說自己這輩子完了,沒希望了。我連忙寬慰她說,今年比去年考得好就是進步,只要照我的方法學,明年就一定能考上,大不了再受一年罪。此後一個多月,女友哭了一個月,我安慰了她一個月,給她補習了一個月的功課,全然沒有了金榜題名的樂趣。後來我看到了中國人民大學的錄取分數線,我的成績整整高出了十分。我心中的那塊陰影更加濃密了。
父母實現了他們以前對我許下的諾言,在那年夏天到太原給我買了一架“百靈”牌八十貝司的手風琴。由於忙著給女友補習功課,我也沒工夫認真學。有了手風琴,父親就經常給我們彈奏一些蘇聯歌曲,《喀秋莎》、《三套車》、《第涅伯河的波濤》等等。我父親一邊彈,一邊感嘆:同是一架手風琴,既可以彈出《手風琴伴奏紅燈記》之類的醜劇,也可以奏出人間最優美的旋律。
在八月中旬,我們全家到陝西臨潼去旅遊,一是為了慶祝我考上大學,二是去年姐姐高考落榜後母親許了兩個願:一是姐姐找到出路,二是我金榜題名。如今一一應驗,因此一定要去還願。去臨潼之前,我到街上買了一些彩色吹塑紙,做了一個寫有“有求必應”幾個字的鏡框。火車路過風陵渡黃河大橋時,父親指著黃河南岸的沙灘對我說,當年他們修這座鐵路大橋時,曾經有幾個犧牲的工人埋葬在這座沙灘上。等火車過了橋走了一會兒,就來到當年我父母工地所在的上城子村。火車在上城子車站停了一會兒,附近的村民就圍著火車賣“涼開水”,一角錢一杯。這些村民也不知道從哪裡灌的髒水來賣,等火車一開他們就笑著在鐵路上把水倒掉了。其實上城子吃水是相當困難的,村民們這麼不愛惜水,說明這些水肯定不乾淨。我母親伸出頭問村民,當年我父母借住過的房東一家還在不在,村民們還都認識。母親感嘆道,幾十年前上城子的村民是那樣淳樸,今天全都變壞了。後來火車過了幾個隧洞,都是父親他們當年開的。
到了驪山上的太上老君廟還願時,我跪在地上給太上老君磕了幾個頭。又默默地許了兩個願望:一是女朋友第二年考上大學,二是外公的病快點好。結果,第一個願望算是實現了,第二個落空了。
從臨潼回來,父母又在家裡請了幾桌客,把邢老師和父母的幾個工友都請來了。席間,當時的鐵Z局太谷辦事處主任高叔叔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孩子,你是咱工人的子弟,上大學是咱們全家屬院工人的光榮;今後你上了大學,無論當上多大的官,你都不要忘記你自己父母對你下的辛苦;也不要忘記,為咱們窮工人說話,替咱們工人辦事。從此以後,我牢牢地記住了高叔叔的話,始終把自己看作真正的工人子弟,為工人說話,替工人辦事。
《一個普通中國人的家族史》 第八章 躁動關頭(1988~1991) 十七、“八·一九”事件
八月十九日,原本是一個誰都不會注意的、平淡無奇的日期,人們想起它,自然會聯想到夏季的炎熱和為期不遠的秋風。然而到了二十世紀的最後十年,這個日期以及這個日期所引發的一系列事件,卻成為全世界的人們談論最多的話題之一。
一九九一年八月十九日下午,還沉浸於高考勝利的喜悅中的我,像往常一樣開啟收音機,聆聽莫斯科廣播電臺的聲音。在青年節目《王肖半小時》結束後,突然,播音員一改往日溫和的語調,以一種嚴厲的、口吻播放了一則新聞:“現在播送蘇聯緊急狀態委員會《告蘇聯人民書》……”我當頓時目瞪口呆,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聽完了公告的全部內容,生怕漏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