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了這條街道:玻璃街。他住在街上最大的酒店:王點酒店。他問了很多人,為什麼叫王點酒店。他問話的時候站在大街的北邊,他等了幾秒鐘,對方沒有反應。他在南邊的玻璃裡看見了他們兩個人,左右來往的人流在速度的控制下,變得虛幻。他們兩個人誇張地站在“動”的裡面,特別顯示著高大的一面。
“我們經常這樣”,對方說話了。
又是很多分鐘,生命科學家還想聽他說點什麼。這位是鐵合金廠裡一位重要領導的紅人。誰都知道,他還在讀書的時候,就幫工廠弄些翻譯,做些一般讀書人都可以做的事情。那時候他身邊的人都喜歡他,說他低調、友善。後來的變化是在他畢業以後,工廠領導把一位過氣歌手的一套小公寓給了他。沒有半年時間,他在工廠裡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像東北那些重工業地區裡的領導人物也都知道湖南鐵合金廠有這樣一位紅人。
他現在住在另一套與工廠無關的房子裡,傳聞他那房子的玻璃牆是這條街上最大的一塊。他身邊的很多朋友已經開始在背後說他的故事了。在一次以危害鋼鐵為主題的學術會上,大家本是來探討鐵合金裡的一個元素對於鋼鐵的危害到底有多大的。而他被很多工廠譽為專家,媒體和民眾好象都這樣認同著。
在專家隊伍裡,沒有一個首肯他的,為了這次大會能夠得到電視新聞的支援和報道,主席團邀請了他參加。他來的第一天,一進入房間,裡面就架好了三臺攝像機,十多個記者全部誠惶誠恐地拿著話筒和採訪機在等他。
會議是第二天上午開始。
討論開始,主席團要他先發言,這個順序是他的秘書暗示主席長得來的,主席長事後的解釋是:所有媒體報道了他的專訪。事實的另一面是,很多人在會議的第一天和以後的兩年時間裡,就看到他總是親自開車與主席長一起出去遊玩,還看過幾場電影,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雖然主席長專業水平差,但可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
會議開始以前,大會秘書長就宣佈了每個人第一次的發言時間是二十分鐘,大會開五天,每天由幾個主要科研者做重點發言討論。
那天,廠長的紅人衣裝隆重地站在講臺上,但表面上他還是裝出謙卑的樣子。他開講了,從鐵合金的品種、自己進工廠時的年紀、鐵合金的元素和自己從工人到總工程師的經歷、鐵合金電爐的位置,到自己發表的論文。
主席團秘書長几次起身為他倒茶,試圖暗示他可以結束了,但他不管,暗示沒有成功。他足足講了一個上午,後來他就開車離開了會議,他回到玻璃大街。
生命科學家看著廠長紅人眼睛裡的玻璃。
生命科學家第三天上午九點一十五分準時離開了玻璃大街,他搬到了另一條土院紅磚牆結構的小巷裡。
下面是生命科學家的一個筆記,是按照他來玻璃大街的時間順序來寫的。
“灰塵的城市邊緣竟然有這樣一條整潔的街,不敢想象。從沒有見過這麼多種不同型別的玻璃集中在一條街上。瘋狂的玻璃已經成為生活的主要部分,沒有什麼事情比出現在玻璃裡更加重要。 。。
《一個人的工廠》第十一節(4)
“那個人從街頭走過來,他走路的姿勢就與前面那條老街上的人不同,像一個不同的人種。他的腳輕輕提了一下,跨上玻璃大街的臨街走廊。他提腳的動作太神奇了,是左腳先提起來,從懸在空中五分之一秒,到落腳,可以感覺到提腳之前與落腳之後的巨大區別,像換了一隻腳在走路。隨後而來的是他身體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他不再看南邊的玻璃,而他進這條街之前,一直在東張西望。
“透明的裡面是深沉,我把自己來之前的所有筆記都燒成一堆黑色灰燼。在這玻璃世界裡,我以前的想象全部是錯誤的。我預感到另一種發現。
“人的日常生活會有如此的不同,時間的衣服掛在玻璃裡面,我把手伸進去,掏出一張白色的紙,裡面沒有一個字,玻璃街的人說他們早就不用紙了,字的線條只是孩子們手中的遊戲,並且被大人看到會得到一場呵斥。
“牆,倒塌過,就是379號那個窗戶,大塊玻璃砸下來。一地的碎玻璃,完整的陽光突然破碎,街道上的人開始驚恐,他們在玻璃上找到了自己的臉、手和腰,開始是一下圍過來很多人,七十多米的碎玻璃現場。有人還走了進去,這是他們第一次遊戲自己的身體,讓玻璃把自己切割成各種形狀。有人踩碎了一塊還比較大的玻璃,那碎響在喧嚷的人群中突然特別清脆,所有人站在原地沒動,那個人的腳踏在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