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他不可能是從這唯一的通道上來。
那個人轉身看了我一下,沒有變化表情,從西邊走過來,經過我身後,踩著那最小的樓梯下到走廊裡。他走了不到十步,我聽到關門的聲音,他肯定是進了會議室附近的某間房。
我走過去,站在那個人剛才站地方,這裡與牆很近。
我發現了一個秘密,有一扇門,說它漆成了牆的模樣還不準確,應該說是畫得像牆。門的顏色與牆完全一樣,門上畫有紅磚,白色的石灰漿在磚與磚形成的流線中特別惹眼。我完全相信漆這門的時候,上下左右是在牆上拉了線的,不然根本不可能與真正的牆那麼吻合。要不是門沒有關緊,留了一條較大的縫,我是發現不了這扇門的。
把門更大一點地拉開,裡面還垂掛著一床厚重的黑色門簾。用手去推,外面是一層塑膠,太重了,我只能推開一定的距離,側身進去。裡面黑漆漆的,稍微適應了才勉強看清楚裡面的東西,幾個高矮不一的三腳架,站在房子比較中間的位置,像三個人隨意地站一個位置在聊天,桌子上放著兩個大小不一的包。離我最近的那個包,黑色,帶子懸了下來,暗示每一隻看見它的手,伸進去,就可以把包開啟,裡面有什麼東西在召喚。左邊的桌子上並排放著三個盒子,沒有蓋,敞開朝上。還有一些沒有亮的燈,三五隻的擠在角落裡,這裡好象都是一些照相的器材。
有了這一次,我就經常在不同的場合看到那個穿淺色工作服的中年人。
省裡的領導來工廠檢查,除了總廠領導相陪外,工廠電視臺、報社都全程跟拍。我們在宿舍裡看電影片道的時候,基本上就是看工廠裡的閉路電視臺,只有我們工廠自己的職工才可以收到的臺。
是晚上,我坐在電視室的前一排看著工廠的新聞。我很小心地看到在領導的右前角,有一個人蹲在那裡,舉著照相機,他背向我們,鏡頭對準指手劃腳的領導。他出現在螢幕的左角,只有十幾秒的時間,但我看見了他,是我們的攝影師。
我停掉了石灰窯的機器,爬上石灰窯第三層,透過一個個小的孔,來判定窯火的情況是上移還下降。我面對窯壁,聽到了幾聲在石灰窯裡一般不會有的聲音,像一箇中樂隊裡,突然進來幾聲電子音樂節奏。轉身朝下,我看見了攝影師,他剛拍完照片,是按鈕聲。他站起來,把照相機往胸前移了移。
《一個人的工廠》第八節(2)
他是我們工廠唯一一個專業的為工廠拍照片的人。為給分廠一本宣傳手冊配幾段文字,我按照工段領導給的門牌號碼,來找他,敲了幾聲,沒人應答。我來之前,就預感到他不會在這,我跳上陽臺,找那堵門牆還是比較容易的,自然的與人造的還是有所區別。他好象知道我要來一樣,把門簾挑開點,讓我站在裡面等等。裡面燈光比較大,我還不是很適應這麼強的燈光。
房間比我上次看到的要大很多,上次那麼多的東西全部沉在黑暗中,一言不發,它們肯定看到了我。現在的燈光太強了,什麼事物都暴露無一。這是間很不正規的房間,裡面的牆像是不斷地碰到前面的岩石必須不斷地避讓,牆是歪曲的。
為什麼這樣?
牆只能這麼砌。
它總是遇到樓梯、屋頂、辦公室、外牆,左避右讓之後,就砌成了這七彎八拐的房子。這是他第一次與我說話,之後他就忙著把底片一張張分別放在一個個小包裡。
裡面擺放著三張大桌子,下面有幾個洗照片的小池子,房間的所有角落裡堆放的全部是各種照片。有的保護得很精細,有些完全像垃圾一樣壘在那裡,都變形和褪色。像上個世紀的照片。
工廠裡從任何一個地方開工挖土、任何一個領導的剪綵,到燒著旺火的電爐、各種文娛活動,到一些花花草草,到高大的廠房,他都拍了照片。
他拍的基本上是黑白照片。
“這樣我可以自己沖洗。所有的領導都喜歡彩色照片。”
他對著一堆的黑白照片冒出這句話。
房間裡凌亂,但沒有一點灰塵,隨便摸哪裡都是乾淨的。就像他每天穿的淺色工作服,雖然有些地方舊得都出了紗,衣角上還有兩個小洞,可能是洗衣機洗壞的,但衣服是絕對的乾淨整潔。
他的辦公室與工廠裡其他辦公室一樣,靠牆擺了兩張桌子,上面放了幾十份檔案,報架上有我們《鐵合金廠報》和一份黨報《湖南日報》。
我想順便找找有我們石灰窯的照片,他說沒有正式照過,只是有四個領導以它為背景拍過一張。那照片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