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踏車的人訊息這麼準確?據十六鋪工商所的人調查,是這些人和腳踏車商店的人關係熟絡,這些商店的營業員不僅與套購者暗中勾結,通風報信,甚至自己也參與其中。上海東門路上的星星車行一共才17名職工,被十六鋪工商所查出參與倒賣就有六人。即便是重新恢復憑票供應後,工商部門也發現一些並不需要買車的人,在單位登記領取車票後又去賣給車販子從中獲利。
這些人在1987年有了一個新的稱呼:“倒爺”。北京市場也大抵如此,只要是市面上緊俏的商品,或者重要的生產資料,國營商店買不到的,在“倒爺”手上卻都可以買到,只是價格貴了許多。這年的1~6月份,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就從這些“倒爺”手上查獲了81?3萬元倒賣的外匯,一萬多公升的汽油票。
但“倒爺”的貨是從哪裡來的呢?一些記者調查發現,這並非是“倒爺”有什麼通天的本領,而是他們與國營或集體企業內外勾結的結果。“倒爺”們往往用好處或回扣打通這些內部關節,把這些貨弄到手。北京的一個糧食“倒爺”,居然能把幾十萬斤的糧食倒賣出北京,一家糧店就拿過“倒爺”好幾千元的好處費。
東北的一位叫劉世奎的煙販子,在和石家莊糖業菸酒公司的人混熟後,甚至冒充這家公司的採購員到北京朝陽區工貿公司採購香菸,但他自己不提貨,而是讓買主直接到這個公司的倉庫拉貨。這家公司的倉庫就這樣成了“倒爺”的私家倉庫,至少在半年的時間裡,無人過問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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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節:1987年時代的英雄(5)
甚至連主要用於出口的吉普車也有人倒賣。這種車在國內購買十分困難,而“倒爺”手上卻有100輛以上的貨源,這麼緊缺的商品,漏洞自然還是在於內外勾結。
“倒爺”還分成“小倒爺”和“大倒爺”,1987年對他們的定義是,“小倒爺”是指從事非法倒賣活動的個體商販,“大倒爺”則是指那些取得合法身份或者假冒合法身份,從事投機倒把活動的企業。此時“倒爺”的活動領域已涵蓋幾乎所有緊俏產品的銷售領域。一些“倒爺”也頗有了一些財富,煙販子劉世奎這一年的頭五個月就獲利五萬元,並且還把一家五口都搬到了北京,高價租了一套房子,有了自己的一輛吉普車。還有一個21歲的女“倒爺”,從陝西押運一車冒牌的西鳳酒到北京,價值三萬多元,被工商部門沒收後,她根本不予理會,從未過問過一聲。這個女“倒爺”到底賺了多少這樣的三萬多元,誰也不知道。還有一個“倒爺”,更是騙了上千萬元的貸款,經常出入豪華賓館、酒店,還不只在一個賓館包房,並且長期租用一輛小汽車。
“倒爺”的問題並不那麼簡單,假冒偽劣自然是違法,但“倒爺”倒賣的不少產品卻是正貨。批給他們這些貨的正是那些國營單位中握有緊俏商品資源的人。並且,由於價格的雙軌制,這些產品的國家定價和真正的市場價格之間差距甚大。如果都按國家定價銷售,那些企業也很不情願,因為根本無利可圖。
但此時的中國社會,已完全不是保羅·馬金迪九年前初來中國時那種“還沒有任何墮落的現象”的中國了。外國記者在中國旅行時,經常可以看到一些手提新式公事小皮箱的農民,這與他們眼中中國傳統農民的形象大不相同。這些人高談闊論的話題從飛機票、車票難買到走後門、送禮等等,還有一些讓外國記者吃驚但顯然他們卻司空見慣的東西。難買的飛機票與車票,在這些人看來不成問題,只要出高價隨時可以買到。他們也提到現在許多地方已經有妓女了,廣州不用說,連昆明這樣的城市也有。
在中國,以權謀私已經見怪不怪,甚至成了公眾默許的做法,各個機關單位都利用自身的資源自尋生財之道。學校辦起了工廠、開起了旅館,科研單位去做測試工作,京劇團則開起了迪斯科舞廳。這些做法有的也確實促進了社會和經濟的活躍,但從公開的集體自謀“照顧”到個人的以權謀私,這個界限卻是很容易逾越的。
有一部分人已經“先富起來”了,但有限的果實,人人都想先據為己有,難免私風大熾。是年紐約《北美日報》的記者丁一記錄下了一段列車上農民商人的談話,使他大為困擾,但這也許就反映了彼時中國商業的另外一面:
“要辦什麼事,不送禮是不行的。”
——怎麼送法呢?
“如果是熟人,就早有默契。如果是初次見面,就晚上到家裡去。”
——送什麼呢?
“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