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瞅杏仔,而是安穩地躺在床上等待著死神的降臨。死的時候,她就一直緊閉著眼,沒有留下一句話。
茂生孃的葬禮完全按照公家特定的儀式進行的,沒有了老習俗中送湯送盤纏一說,只是由公社武裝部和民政部門派人來,組織召開了一個由全村人參加的隆重追悼會,隨後便入土為安了。
茂生娘死後,茂生把西院落徹底收拾了一下,並重新整修了牆面及門窗,苫了屋頂,給即將畢業的京兒準備好了迎親的房屋,以備他將來娶妻生子用。
這已是一九八〇年春上的事了。
遙遠的曙光(6·1)
京兒和葉兒初中畢業後,就卷著鋪蓋捲回到了村子。
本來他倆還可以升高中,到縣城中學繼續讀書的。他倆的學習成績一直不錯,在班級總是前幾名,就是在全年級也是排在前半截的。但是,由於受學校規模和教學能力的限制,縣城中學每年都會給各公社下達一定數額的招生指標,由各公社中學負責將那些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優先輸送到上一級學校。京兒和葉兒被學校陰險地劃到了另類,與繼續升學的機會失之交臂,跟上一年酸杏大鬧中學有著直接的關聯。可以說,是原本老道持重的酸杏,卻在一次極罕見的逞能發瘋的快意中,葬送掉了倆娃崽兒大好的錦繡前程。這種事情又不好明講,或是找到學校查問,說我的娃崽兒咋就夠不上升高中的標準,學校肯定會有一大堆這樣那樣的理由等著封堵你的嘴巴呢,讓你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往自家肚裡嚥了。
當初,酸杏曾打算一畢業就把葉兒塞進村學校裡的。但是,胡老師又出人意料地重返學校,他的計劃便落空了。學校有了胡老師一個兒,就已經夠用了,他決不會冒著村人戳後脊樑骨的風險,硬生生地把葉兒往裡塞擠的,只能留待以後有機會了,再實施自己的想法。
倆人一畢業,就被分到了生產小組,參加隊裡的農業生產。在經過了一年多的勞動鍛鍊,倆人有了許多變化。
葉兒愈發出落得漂亮了,紅撲撲的臉盤上嵌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勞動使得她去除了嬌弱,愈發顯得健康結實,並處處顯示出一種穩重、文靜又柔順的性格。雖有酸杏脾性特徵的影子,更多的是具備了酸性女人賢淑大氣的品性。人人都誇葉兒,說她一定會找到個山外的好人家,不會窩屈在這個窮山村裡一輩子的。酸杏倆口子也是把眼睛緊緊地盯到了山外的人家,抽空兒就在公社附近託人打聽,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
京兒已經成了一個筋骨健壯的小夥子。除了比茂生個身高出一頭身體壯出一圈外,他徹底秉承了茂生的所有脾性,憨厚心善,拙於言辭而勤於手腳,連木琴的一點兒影子也沒有。
茂生看著京兒已經長大成人,見天兒喜得合不攏嘴,盼著他快點兒娶上房媳婦,好早早地抱上孫子。茂生時常在木琴的耳邊吹風,囑她多留意一下村裡的閨女,看準了,就託人說親呀。木琴嘴上回道,還早吶,著啥兒急呀。其實,她心裡也有這個意思,只是京兒年齡還小,連法定結婚的年齡都不到,就算定下了,也登不上記結不得婚的。
但是,木琴卻自以為是地犯了個錯誤。
山村的窮苦,讓有閨女的家家戶戶都把眼睛盯上了山外的人家,沒有誰會傻到把自己的親骨肉撇在窮窟窿裡遭罪受苦的。山外平原上肥沃的土地和富裕的家境充滿了誘惑,整日煎熬著他們的心神。嫁閨女就到山外去,這是村人的共識。而且,村裡剛夠選擇年齡的閨女,也是一個勁兒地向山外跑,唯恐山裡的“窮”把自己拖死在這人煙稀少不見天日的山溝裡。就連十六、七歲的半大閨女,也老早就在心裡盤算著自己應到山外的哪個地方落腳好,而山外的閨女連瞅一眼杏花村的勇氣都沒有。所謂先下手為強,你不先佔下,到頭來只能雞飛蛋打兩手空空。
因而,木琴的想法就顯得極為愚蠢幼稚,讓京兒白白錯過了一些大好的擇偶良機。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遙遠的曙光(6·2)
茂生精心為京兒準備好的西屋在默默中熬過了兩個年頭,而京兒物件的人選仍無著落。
這並不怪京兒本人。應該說,京兒的長相在同齡人中算是出類拔萃的,關鍵是杏花村的窮拖累了他。沒有誰上門提過親,也沒有人來打探過京兒的要求打算,而是把勁兒頭全使到了山外面,對本村的人家,就連個聯親的想法也沒有。儘管京兒的年齡還不是很大,也到不了娶不到媳婦打光棍兒的地步。但是,茂生的心空兒卻窄,一旦起了意,有了這麼個想法,全部的心思便整日集中在了這上頭。他見天兒盼著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