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馬站起來,扎煞著兩支胳膊,如母雞捕食般地前後左右轉圈兒喊道:“靜一下,咱開會了……洋行,公章,你倆崽子快閉上狗嘴……”
這樣折騰了足有半頓飯的功夫,會場才算安靜下來,而振富早已汗漬漬喘噓噓了。
木琴先把秦技術員介紹給村人。
秦技術員禮貌地站起,並恭敬地朝村人們點了幾下頭,人們什麼反應也沒有。山裡人不知道在此場景下需要鼓幾下掌,以示歡迎的禮數,只是傻呵呵地直脖瞪眼地細瞧著,還暗地裡悄聲評論著這個從大城市來的大人物。
秦技術員似乎沒有心裡準備,尷尬地坐了下來。因為他的臉明顯地紅了,且一直紅到了脖頸子。
木琴有些無奈地看看秦技術員,對著黑壓壓的人群高聲道:“咱現在開會了。前些日子,咱已經開了會,想把林子歸攏起來,由大隊派人專門管理,大夥兒一塊分紅。雖說不少人有想法,怕管理不好,分紅不公,弄個雞飛蛋打,沒個結果。就這兒,咱支委會專門研究了一下,專程到市裡把全市有名的秦技術員請了來,幫咱搞管理、傳技術、教辦法。秦技術員撇了家業老小幫咱發展經濟,大夥兒要拿他當自家人待呀。”
這時,人群裡一陣騷動,交頭接耳,傳出嗡嗡地議論聲。特別是坐在酸棗婆娘周圍的幾個婦女,更是像喜鵲般唧唧喳喳地說著什麼,並不斷髮出尖細地笑聲。
木琴伸出兩手在空中朝下壓了壓,嗡嗡聲漸漸小了下去。
“咱支委會想,專家請來了,咱也得有一幫子人跟著學才行,還得是有文化有腦筋兒的人才能學得快學得懂。經過研究,就把咱村酸杏家的人民、振富家的洋行、茂青家的公章、四季家的夏至和京兒抽出來,跟秦技術員組成個技術小組,讓隊長茂林給牽頭,邊學邊幹。各生產小隊都抽出兩個人,一塊管理這片杏林子。雖說現如今田地都承包到戶,生產隊也有名無實了,可這林子一旦集中起來,還是一個大集體,多幾個人管理,既好管也公道。他們的報酬到分紅的時候,按誤工補貼從紅利中抽取。”
接著,木琴又就集中管理的諸多細節一一講明,足足有兩個鐘頭沒有歇氣。
應該說,木琴在實施這一計劃時,是處心積慮地籌劃了許多日子的,想得也周全,包括人員、管理、報酬、分紅等等環節,均無遺漏,分析得也合情入理,把一個高中生的所有才能展露無遺,儘管只是在這群只知山中事不曉山外是何年的村人面前。
無疑,木琴的籌劃讓大多數人吃了顆“定心丸”,人們所憂慮的分紅問題也有了個明確說法。不管是否合情合理,畢竟公的成分大過了私。但是,是不是真像她所說的有那麼好的前景,那麼多的錢等著自己往腰包裡塞,倒讓人們心中沒有底兒。
在木琴講話的時候,就有幾個人偷偷地小聲嘀咕著什麼,臉上時時湧起一絲疑惑的神情。
酸杏躲在人群背後的牆角里,大口大口地吸著辛辣嗆人的旱菸,悶悶地聽著,臉色陰鬱。除了往菸袋鍋裡裝煙沫,身子基本保持一個姿勢,像是一具灰突突的雕像穩穩地蹲在那裡。
身邊的人有時也扭過身來,伸長脖子,湊到他的耳朵上悄聲說著什麼,酸杏毫無反應,弄得說話人沒趣地把身子又扭回去,不再理他。
所幸的是,木琴並沒有提及收攏田地的事,這倒讓人們大大鬆了一口氣。只要別把田地集中了,今年忙忙活活擔進地裡的屎糞剛剛開始使勁兒,明年打的糧食肯定比今年多。有了糧,村民心裡就有底兒。至於杏林,由著木琴們鬧騰吧。弄好了,各家跟著沾光兒。弄不好,也免去了今年賣杏兒時的煩惱。
這時,天上不知不覺間竟飄下了細細的雨絲,悄悄地落在滿院子的人群中。
初時,人們還不在意,只顧扯起耳朵聽木琴慷慨激昂地描繪著迷人的前景,眼前彷彿閃動著一疊疊的票子。漸漸地,人們不自覺地把手插進衣袖裡,緊緊地聳起肩縮著脖子。偶爾觸到衣面上,就覺得涼颼颼溼漉漉的。不知誰失口說了句:“操,這天兒咋下起雨了。”引起周遭人的一陣鬨笑。人們此時才抬頭左右看顧,見牛毛絮般的雨絲正不緊不慢地在空中飄灑著,破舊的衣服上沾滿了雨漬。
借了這陣輕鬆地笑聲,茂林終於宣佈村民大會散了。
人們熙熙攘攘地湧出村大院,急不可待地奔回自己雖然破舊但卻溫暖的家院。
木琴沒覺得冷。她講了大半天話,情緒激動,心情舒暢,臉頰緋紅,在細細的雨絲包裹中,竟有細小的熱汗從鼻扇兩邊冒出來。而茂林和秦技術員穿得單薄,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