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里詫異地抬眼看著他:“你確定這是個好主意嗎?”
馬爾科姆沒有回答。儘管原則上來說他應該在希爾斯的授意下進行操作,但是他覺得只要交易不大,他應該不會介意。而且更重要的是,馬爾科姆就是覺得好奇。因為此前在他的生命中還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他小心地敲擊鍵盤,輸入了一筆小額的日經期貨買賣。他們的下單很快透過了,兩人此時都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馬爾科姆這份單是今天整個交易市場中惟一一份。
“我們是惟一還在工作的人。”
“整個市場中惟一的,”阿卡里接過話頭,“天哪,這可能會出問題。”
就在那時,電話突然響了。馬爾科姆和阿卡里都呆呆看著它。顯然在過去兩個小時中電話公司已經把金融區的線路修復了。這種優先安排和工作效率也和大阪的城市文化吻合,它的核心就是商業、金融和日經。
“你還是接電話吧。”阿卡里說。
馬爾科姆抓過聽筒,估計那頭是希爾斯。不過讓他意外的是,竟然是尼克·裡森。
“馬爾科姆,”他開始說話,聲音略微有點兒模糊但還能聽得清楚,“你們大家今天早上被搖晃了一下吧?”
“搖晃了一下”這個說法實在是太不足以說明實際情況了。裡森的聲音聽著很平靜很遙遠,看來並不是很為這邊擔心。不過他身邊有很多很嘈雜的聲音,電話鈴聲、電鈴響聲,還有人們喊叫的聲音。
“這裡現在是一塌糊塗,”馬爾科姆回答的時候儘量讓自己顯得和對方一樣平靜,“神戶被毀了。現在它就跟個火球一樣。報道中說會遭受1500億美元損失。X先生這回完蛋了。”
“嗯,”裡森打斷了他,接著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那我們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吧。”
說完他結束通話了電話。馬爾科姆調出來一張資料表,打算估算一下X先生的損失。要準確估計是很困難的,因為會涉及很多變數因素。但是看來X先生在日經市場上有很大一筆錢在19000點以上的位置。損失總額很可能在100億美元左右。“100億美元!”
X先生押了一筆龐大的賭注,賭的是日經指數往上走。日經指數就像道瓊斯工業指數,是日本經濟的晴雨表。不幸的是,就在三個小時之前,日本最大的城市之一遭到了7年當中日本遭受的最大規模地震的嚴重破壞,這必然會對經濟產生巨大的影響。
“天啊,這是一場真正的災難。”
裡森的客戶將要失去一切,因為日經將會一頭栽下去,現在是最容易恐慌的時刻。
馬爾科姆惴惴不安地盯著電腦螢幕。讓他驚訝的是,日經竟然開始上漲,一點一點地上漲。看起來裡森的客戶正在大量買進,大到幾乎要單手把市場給託舉起來,託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但是就在此時,它突然開始下跌。先是隻跌一點,然後是快速下跌,就像驟降的冰雹,狠狠地砸向低處,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幾分鐘之內就下跌了7%。
“X先生完蛋了。”馬爾科姆感慨著,輕輕搖搖頭。
馬爾科姆知道事實真相是在一個星期以後。
這是一個溼熱陰沉的上午,10點左右,馬爾科姆還躺在睡墊上,希望能睡上一會兒。地震過後他每天都難以入睡,每次閉上眼睛的時候,他總是覺得這樓房在搖晃。阿卡里跟他說這不過就是一種幻覺,是經歷災害之後的反應。但是這並沒有讓他覺得輕鬆,倒是過去兩天發生的十數次餘震讓他更加難以入睡。他有點懷疑,自己這輩子能不能忘記這種發現腳下的大地在瘋狂顫動的感覺。
他好不容易進入昏昏欲睡的狀態,房門突然被敲響了。他一下子完全清醒過來,趕緊翻出來一條像樣的褲子套在內褲外面。地震以後,他學會了總是在睡墊旁邊準備一條褲子。
敲門聲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重了。馬爾科姆先想到的是阿卡里,但是地震以後,他們倆用防火梯比用電梯還多。他不禁在想有誰會在星期天上午這個時間來找他,因為絕大多數同事都要睡到中午過後。
開啟公寓門以後,他很驚訝地發現特迪·希爾斯站在走廊上。而更讓他驚異的是,希爾斯看來一團糟。一頭金髮攪亂在一起搭在臉頰上,白色的襯衫皺巴巴的,還有兩顆紐扣扣錯了地方。他一言不發,推開馬爾科姆就走進屋裡,然後在躺椅上重重地坐下,雙手緊緊抱著腦袋。
馬爾科姆盯著他,被他的舉止驚呆了。
“怎麼回事?有人去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