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跡抹得乾乾淨淨。他們只知道,正因為沒有神靈,所以每一個勇者,更要對這人間、對眾生負責——
帶領大家好好走過屬於自己的那一段旅途。
如此勇者,才是大英雄,從某個意義上來說,他們就是神靈,就是上帝!
歧途間,他們登高遠望;絕境裡,他們披荊斬棘;激流中,他們摸著石頭一步步過河。
他們堅信,再幹涸的大地,即使是沙漠,經過奮鬥,也會湧成浩浩蕩蕩的大海。溼氣盡了,還有口沫,口沫竭了,還有熱血!
他們堅信,只要攙扶著走下去,終有一日,這人間,會成為天堂般的“大同世界”。
大道上,走得累了,坐下來歇歇腳,回頭看看來路。
搖著蒲扇,坦著衣襟,江邊的槐樹下,調皮的孩子聽著老人講古。
孩子們嘰嘰喳喳,吵著嚷著,為武將的排名爭執不下,糾纏著要老人裁判。
老人笑眯眯地一言不發,聽著孩子們比較兵刃的輕重。
江水緩緩流。
突然,似乎有種涼意從遠古襲來,他不禁縮了縮脖子,在這暑夜。
抬頭,一輪圓月冷冷地掛著。
正是:
人世幾回傷往事,
依舊月湧大江流。
絕筆(1)
絕筆——疲憊的聖人
有時簡直對這些齷齪的貴族掌握權力的合理性表示懷疑,但動作太激烈了是會血流漂櫓的啊!可他總有個預感,一些新的力量正在某個角落裡暗暗摩拳擦掌。但他明白自己的才能不過是像女媧,至多能把破了的天試著補補,像盤古那樣去開天闢地,他是從來不敢想象的。
魯哀公十六年——公元前479年,四月癸未。
傍晚,魯國曲阜。
孔丘駐著根半人高的棗木杖,慢慢踱到了門外的小山坡頂。
初夏的風帶著些許麥花香掀舞著大袖,稀疏得難以簪牢的鬢絲輕輕拂著臉。
魯地平坦,山雖不高,卻能俯瞰大半個都城。這時,被棋盤般農田圍繞的都城正瀰漫著嫋嫋的炊煙。
子貢遠遠跟在後面。孔丘不讓他靠近——他想自己靜一靜。昨晚他又做了那個夢,而且從未有過的清晰:他夢見了自己正被人莊嚴地祭奠著。
“時間真的到了嗎?”他苦笑著,剛才那段路其實已經使他氣喘吁吁了。他想起了那張當年教學生射箭時用的弓,那張讓健壯的子路從此心服口服的強弓。
而世道仍是一團糟呢。
雖然從那年晉楚弭兵會盟後各國間的戰爭是少了些,可誰都明白,這不是他們正在積蓄著力量準備下一輪角逐就是自顧不暇啊——不是就在前年嗎,齊國田氏終於邁出了那一步,弒了君主,輕輕鬆鬆掌握了太公的基業。還有,近些年來吳國的氣焰是越來越囂張了,似乎忘了勾踐那雙惡狼般綠熒熒的眸子始終狠狠地盯著自己的後背,十幾年來沒有一刻遊離。
孔丘微微皺起眉,看著滿天火燒雲汙血一般的籠在都城上空。他好像聽到了各國緊閉著的城門後傳來越來越刺耳的鍛擊磨礪聲。
他最近常想起老子。還是做著管倉庫的委吏時吧,他千里迢迢去謁見了這位睿智的周室書籍管理員。
他永遠忘不了,那個癟嘴的乾枯老人眯著眼,在滿地竹簡間散著發箕踞坐著,有氣無力地對這位謙恭有禮的後生說的話。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天地是強求不來的,你只有順著大道浮沉俯仰。”他咳嗽著,“什麼仁義道德,統統是徒能蠱惑人心的東西。你什麼都不要去做,做了愈加攪亂天地——為者敗之,執者失之,萬事不可為啊。讓你我,讓世間眾生,都在這混混沌沌無情無義的大道中了此一生吧。”
說完老子疲倦地閉上了眼睛再不說話。
可年輕的孔丘就是不甘心啊,他總覺得自己的肩膀應該為這個苦難的人間分擔點什麼。在這征戰連年、生靈塗炭的時代,面對呻吟於水深火熱中的芸芸眾生,難道就只有如此閉上眼睛視而不見,堵住耳朵聽而不聞,欺騙自己活在一個恍恍惚惚的所謂大道中嗎?
他苦苦思索著。
終於,有一個夜晚,他覺得有道閃電撕碎了無邊的黑暗。
那年,他記得自己好像四十歲。
他的辦法其實很簡單,並不要求人人都能毫無私心地兼愛眾生、視人如己——這樣的要求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只能是虛偽和做作;而只是讓每個人都從自己力所能及的做起,從對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