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病啊!然後他就說,吃飯吧。吃飯的時候,又總是直直地看著我,總感覺有什麼話要說,可又不說。”
沒過幾天,慕綏新就到日本訪問去了。她就坐在家裡回憶老慕的眼神和一下一下不緊不慢給她捋頭髮的情景。老慕從日本回來了,臉色很不好看,她以為是勞累的,勸他好好休息幾天,但他說不能休息,馬上就得去美國。梅花說,如果身體不好,就不要去了。他說不行,我一定得去,我跟美國通用公司總裁一年前就定好時間了,定的就是這個時候。這次如果我不去,等於我們自動放棄合作,專案就轉到別的城市去了。
慕綏新於6月中旬去了美國。他是跟美國通用汽車公司談判引進雪佛萊汽車生產線的問題,作為老工業基地的瀋陽太需要現代化新興產業的支柱了,他拼上性命也要把這個專案談成。別人去他是不放心的,他去了才能給對方以極大的誠意,而且他不僅有誠意,還有熱情,還有智慧,還有威嚴和氣魄。這都可以使中國人佔便宜。
最重要的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要做成一件事,跟美國人做成一件事,一件漂亮的事。光會在家門口乾事不算能耐,出國跟白種人過過招才算本事。前幾天去日本,現在又到了美國,這也算衝出亞洲走向世界了,值了。
談判是很艱難的。他們果然要把專案轉到別的地方去,條件提得很苛刻。但老慕是好對付的嗎?中國的一個計劃單列市的市長,攻關辯論謀劃運作軟的硬的明的暗的,什麼沒見識過?再說老慕那風度,那得理不讓人的勁頭,把洋人震住了。終於達成協議,雪佛萊生產線安家瀋陽。
本來計劃7月中旬回國,但既然談完了,就趕快回來吧,不要考察了。這事如果放在過去,是必須考察的,考察就是變相旅遊,還要跟著幾個大款給提供資金保障。這回全免了。老慕要洗心革面,做一回人民的公僕。再說他的病也頂不住了,身體支援不了啦,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所以7月3日就回來了。回來向省委做了一個彙報,就直接往北京醫院送。老慕把醫院的專家、大夫、領導氣壞了,他是一個在中央黨校學習的副省級幹部,堂堂的一個計劃單列市的市長,怎麼能夠已經查出了癌症,並且開好了住院單,卻還把人給弄跑了呢?
他的副院長的同學對下屬大發雷霆,他的上級又對他大發雷霆。但是誰也不敢對老慕大發雷霆。他現在可是重點保護物件。
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大發雷霆的人,那就是慕市長的妻子梅花。
這回讓她知道真實情況了,一點也不對她保密了。這也是老慕的指示,老慕在上飛機前下達的指示,把我的病情由組織上出面通知我的妻子。大家理解,這肯定不包括前妻。兩個妻子都到機場迎接,那就有好戲看了。
7月2日那一天,組織上派有關人員來到了梅花家裡。她正好出去了。等她回來進屋一看,領導、院長、大夫、秘書、司機都坐好了,面孔特別嚴肅。她進來,這些人也沒跟她多說話,只是哼了哼。她大為驚訝,說你們怎麼了?他們還是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尤其是那位領導,表情非常痛苦。梅花就故意把話說得輕鬆些,她說:“院長同志,今天是什麼風把你給刮來了?”說罷還誇張地衝大家笑了笑。大家卻還是繃著臉,沒有對她的笑做出任何反應。還是院長先開口了:“我和你說之前,你必須把心放下,市長3號回來。”梅花笑了一下說:“回就回來吧,回來不是挺好嗎?”
但她猛然就不笑了,表情變得比哭還難受。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太傻了,她應該想到市長可能有麻煩了,肯定是有病了,而且不是小病。市長臨走前對她說,你好好在家等著我,回來我有話告訴你。現在不能告訴嗎?他搖了搖頭。她追著問秘書和司機,他們什麼也不對她說。走後透過幾次電話,他說話很疲憊樣子。這不都是先兆嗎?自己怎麼還不明白!
現在她明白了,挺了挺身子說:“說吧,我受得了,市長得了什麼病?”
院長說:“肺癌。”
她立刻暈倒了。
她跟著大家到北京機場去接老慕。她以為會看到一個被人揹著抬著的老慕。她傷心得不得了。她等著那一致命時刻的到來。但是老慕卻談笑風生地走出來,西裝筆挺,瀟灑精神。老慕這不好好的嗎?你們為什麼騙我?
她捧著鮮花迎上前去,跟老慕熱烈擁抱。
剛下飛機,又上飛機,老慕始終情緒飽滿,跟周圍的人談個不止,主要是說談判如何成功,這條生產線的能力有多麼強大等等。
再次上飛機後,二人並排坐下,老慕拍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