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始終是你的軍師,獨尊你一人,所有德政歸於你名下,生生將這無邊功德送與你……你說你當初對他做了什麼?讓人死心塌地為你賣命,連你死了十八年,還要尊你為帝?”
耿九塵亦是不解,“我對他做了什麼?救命之恩麼?我救過的人多了去,也沒見別人這樣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厚著臉皮湊到秦廣王身邊。
“塵緣鏡借我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秦廣王:“看一次三千功德……”
“拿去拿去,白給的隨便拿!”
耿九塵搶過塵緣鏡,不假思索地咬破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落在鏡面上。
原本黯淡無光的黃銅鏡面忽地亮了起來,如水鏡泛起漣漪,一圈圈盪漾開來,從模糊到清晰,一張鬢含風霜,眉目酷利的俊顏展現在兩人面前。
看著這張已然有些陌生的面容,耿九塵忽地感覺心尖抽痛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去撫摸那鬢邊白霜。
“他怎麼就這麼老了呢?”
“我記得,他分明比我小的……”
“你都死了十八年了,他要是還不老,那就成精了……”
秦廣王鄙夷地白了他一眼,隨手從他身上收去功德,開啟功德簿記錄。
“不過他也算是個人精了……咦?有些不對……他這不是第一次……這是……第一百次?!”
這下不止是秦廣王,整個地府都震動了。
耿九塵心情極為複雜地看著面前的記載。
腦中的楚逸時而是初見時靦腆清雋的少年模樣,時而是十八年後白髮蒼蒼殺氣騰騰的煞神模樣。
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導致整個世界變了樣,歷史……早已不是他原本應該經歷的那段歷史。
百世輪迴,怎麼會有人堅持反反覆覆只為了阻止那一刻?
明知不可為而為,明知百死而不悔。
那種煎熬,他一個文弱書生,那個被他救下時只知道哭兮兮的小哭包,是怎麼挺下來的?
楚逸本就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文曲星下凡,才華蓋世無雙,可偏偏生於亂世之中。
是時天下大亂,大安朝為北夷攻破都城,上自君王,下至朝臣,被虜至北國為奴,唯有七皇子逃出京城,渡江稱帝,定都於江南,史稱南安,自此江北千萬百姓,大好河山,落入北夷之手。
北夷本是塞北蠻族的一支,長於草原,生性如狼,原本打著南下劫掠一番的念頭,糾集了數十部落突襲,卻不想安朝軍政糜爛,將不知兵,竟如摧枯拉朽般攻破京城,打下了半壁江山之後,卻因分贓不均而生了內亂,各自為政,成立了東燕和北周兩國,加上長懸南疆的西渝,四國之局僵持百年,方被東燕名將所破。
楚逸生於青州名門,祖上曾任安朝禮部尚書,文名遠播,然而在北安京都城破之時,楚尚書隨安帝被俘,死於北國,楚家子孫則隱於青州,正處於東燕境內。
東燕國主久慕中原文化,意圖改革,對境內名門望族多加安撫,許以高官厚祿,倒也收攏了不少人心。楚家也因此分裂兩派,楚逸之父因不肯出仕東燕而死於非命,導致楚逸母子淪落鄉野,若不是耿九塵相救,早已不知埋骨何處。
耿九塵本不過一介村夫,唯獨天生神力,於亂世中得了奇遇,救下楚逸母子後,因東燕官吏橫徵暴斂,欺凌百姓,索性揭竿而起,自封為青州王,短短半年內聚集十餘萬兵馬,橫掃青州境內,竟無人能敵。
楚逸從給他打雜的文書到出謀劃策的軍師,也不過用了一年時間,兩人一文一武配合得天衣無縫,拿下了江北五州之地後,便起了南歸安朝之心。
只是誰也沒想到,楚逸南下聯絡之時,耿九塵卻被身邊的親信偷襲身死,青州軍一夜之間潰敗,楚逸不得不留在南安,成為南安一代文人宗師,官至一品,留下無數激盪人心的詩詞曲賦,可謂名垂青史,萬古流芳。
這本是文曲星楚逸應該走的路,可耿九塵魂歸地府十八載,才發現他重生了。
還重生了不止一回。
星君歷劫,本就當生於劫難,長於磨難。
正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楚逸少時家破人亡,青年時眾叛親離,成名後又屢遭排擠貶斥,所有遭遇都是為了成就他的一世文名。
其中也包括耿九塵的出現和身死。
只是耿九塵沒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