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為三個房間的蠶寶寶喂上桑葉,又給每個房間灑了些乾燥水。穆平就這樣看著,又不知如何幫忙,心裡想著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一點都沒錯,下次真應該讓女兒好好地來學習學習。就又問道:“石竹,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
“二十,比我女兒只大五歲。可我那女兒連襪子都要保姆洗呢?”穆平本意是想誇石竹的,可不曾想,石竹的臉上又掛上了淡淡的愁雲。該死,我今天怎麼老說錯話。穆平在心裡狠狠地罵自己道。
過了會,石竹終於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安靜地說道:“大哥,你隨便看看,我到舅舅家去拿些榨面。”
“噢。”
穆平答應著,來到蠶寶寶面前,看著蠶寶寶大口大口地饕餮著它們的美食,整座房間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穆平邊走邊看,慢慢地來到東面的房間,這裡的蠶寶寶一點也不理睬這新進來的陌生人,自顧不暇地忙碌著。穆平也不再有剛看到時的新鮮感,直愣愣地往前走去。哦,這裡還有張書桌,桌上攤著一個本子,好像不久前還寫過東西。
雖說“君子不窺他人之秘”,但穆平心想你是攤開著的,不是我有意翻看你的隱私,我手不動,看看應該可以吧。心裡想著,坐在書桌前就看了起來,嗯,字寫得雋秀整齊:
疏影臨書卷。帶霜華,高高下下,粉脂都遣。別是幽情嫌嫵媚,紅燭啼痕都泫。趁皓月、光浮冰繭。恰與花神供寫照,任潑來、淡墨無深淺。持素障,夜中展。
第二部 相遇(13)
殘釭掩過看愈顯。相對處,芙蓉玉綻,鶴翎銀扁。但得白衣時慰藉,一任浮雲蒼犬。塵土隔、軟紅偷免。簾幕西風人不寐,恁清光、肯惜裘典。休便把,落英剪。
“納蘭詞。”穆平驚詫地輕吟道,再看看前後左右,沒有《納蘭詞》的書,這是她默寫的嗎?不敢相信,這是怎樣的一位少女,對這曲高和寡的清詞,不要說這山野女子,就是現在的大學生,除學專業的學生以外知之甚少。
這是偶爾為之,還是她遇到了一位熱愛詩詞的鄉村教師?穆平總感覺這石竹不同於一般的農家女。
來到廚房,榨面已做好。今天兩人互相交換著食品,穆平津津有味地吃著石竹做的榨面。石竹吃著久未品嚐的牛奶、麵包、火腿腸。兩人早已沒了原有的拘謹,邊吃邊閒聊著。
說著說著,穆平話鋒一轉:“那首‘納蘭詞’是你默寫的?”
石竹也有絲驚訝地看著他,微紅著臉:“是。”
“是誰教的?”
“我媽……”
“你媽是鄉村教師?”穆平想當然地問道。
“噢不,是我媽給我買了一本《納蘭詞》的書。”不知為何,說這些話的時候,總感覺她有些慌亂。
“呵,那你肯定還能背很多首納蘭的詞吧,現在是應試教育,能背詩詞的人已不多見。”穆平緩緩道。
石竹低著頭,並不回答。
穆平笑了笑:“那你媽是做什麼的呀?能為你挑《納蘭詞》的書,應該不是一般的農婦。”
石竹憂鬱地看了眼穆平,輕聲道:“可能是這本書便宜,她也不懂,所以就買了。”
聽了她的解釋,穆平“呵呵呵”地笑了起來,“那你媽可真揀到珍珠了。你知道嗎?納蘭容若可是清詞第一人,你知道國學大師王國維是怎樣評價他的嗎?‘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聽著穆平對納蘭的點評,雖短短几句,卻已顯示出他對詩詞的熟悉程度,此刻石竹的心早已心潮澎湃,墨玉般的雙眸似朝露般明亮,因激動小臉變得緋紅,“我也只是囫圇吞棗般的硬背,它的很多奧妙之處並不理解,詞中很多出處也不是都明白。”
“能背已經很不簡單了。有些詞我也不敢說都能一字不差地背下來,不過納蘭詞的妙處在於他不受古人拘束,不落政治痕跡,純粹是自然情感的揮灑。納蘭主張‘詩乃真聲,性情之事也’。你默寫的那首詞是納蘭十七歲時,在廣源寺依著秋水軒唱和的體例吟出的《賀新涼》,而吟頌物件卻是尚是枯樹的白梅花。”穆平一邊有感而發,一邊認真地解釋道。
石竹仰慕於他對納蘭詞的熟悉,油然生出了一絲親近感:“大哥你是老師,或者是大學裡的教授吧?”
穆平低低地笑了笑,說:“是吧,我就做你一個人的老師?”
“好啊!”石竹說完,感覺自己有些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