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3 / 4)

小說:獵人峰 作者:津夏

好咬牙拿出自己的四五百元錢,交給毛村長髮給大家了,這才皆大歡喜。

已經氣喘吁吁。已經不行了。生命快到盡頭。白秀望著山岡。這是我們的山岡?垂死的苞谷像患了黃疸,向日葵也像駝背的老人,褪落掉金色的裙邊,露出蒼老的臉。蕎麥在連天搖曳的野草深處,想藏起它們疼痛的紅色。一路追趕的路上,哪有豐收景象?夕陽照在核桃林和花櫟林子上。那些退化的花櫟樹長得怪頭怪腦,在山岡上像鬼鬼祟祟的流竄犯,沒一點兒親切感。這些樹是蓄著砍香菌木耳棒的,被稱為耳山,退化嚴重。山岡像一個癩子。沒有肥力,成堆的巨石像打破的天體橫亙在人們眼際。奔流的泉水從山洞流出,宛若一個拉肚子的病嫗。蹚過落水河,躍上清風寨,獵狗和人都疲憊不堪。而白秀更甚。豬牽著他們在打轉轉哪!一連三天,大家吃不好,睡不好,披星戴月,餐風宿露,在山裡頭與豬們周旋。

“我的氣數已盡。”白秀突然這麼想。他幾乎是被人抬著行走的。先是攙扶,可他摔了一跤,總算站了起來。當他這麼想時,一陣深厚的悲哀像千年蒼苔從心上泛起。蒼煙落照,蒼山滾滾,這新起的林中之王,百餘群魔,我還能將它們消滅掉嗎?俱往矣,槍也不許農民持了,連鳥槍、管子都不許。山已不是我的,劍吼西風,頂天立地的英氣也不是我的了。就像我給我瞎眼的孫子白椿說的:山也不屬於他了……可山究竟屬於誰,今天?

莫非閻王爺弄錯了,我只配睡在棺材裡?

狗在互相撕咬著。它們的身上爬滿了竹蝨和山螞蟥,還沾滿了許多果球。它們叫喊著,蹭同伴的身子,想把那些果球蹭到別的狗身上去。它們癢得狂吠,就像看見了野豬一樣,其實不是。山螞蟥吸著它們的鮮血,在毛深處,一隻只吸得通體發亮,可狗把那些東西毫無辦法,只能任其瘋狂饕餮。

上了清風寨。清風寨過去是個美麗的村子,在獵人峰二級大臺階上,現在因為豬害人們不能活下去,都搬到別處去了,留下荒涼的雜草斷牆和夕陽。這個村子在白秀第一次踏上神農架翻越獵人峰時是沒有的,幾十年,有了,又沒了。白秀記得七十多年前這裡是陰森茂密的森林,沒有人煙和田地,只有成群的扒狗子和老狼。

大家正在接近村子時,從石寨的口子處,突然扔過來幾塊石頭,砸到了人也砸到了狗。人是毛村長,當即倒地,口吐白沫,有人把白秀的金釵酒去給他灌了一口,他好半天才醒過來,醒過來就喊他老婆繁英,要吃放了辣子的懶豆腐。

大家以為又是豬搞鬼,正要開槍,這時從寨子後頭閃出個人來,是個老倌子,頭髮深長,滿嘴燎泡。有人就認出他是誰誰的爹。他是寨子裡最後一個人,就等著收了這茬苞谷就離開這裡。可他說這幾天野豬把他害得可慘了。聽說是白秀的打豬隊來了,高興得要命。說獵王啊!聽說你活過來了,從棺材裡爬起來的時候,新鞋底都破了洞——你說你走到四川豐都,閻王說硃筆把你點錯了,就放回來了。白秀一聽哈哈大笑,說沒這個事。他讓大家到他的土屋裡,點燃火塘,給大家講了幾件恐怖的事。

他說豬會下幛子,晚上,他無論怎麼睡,一睡著就是幾個花花姑娘,走近身就一股子豬屎臭。那幾個花花姑娘把他往深魘裡引,他就誤了事,等醒來,苞谷啃去了一大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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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野豬群(9)

他說:前天他拿著豬叉去守地,碰見了一個老倌子,比他還老,滿頭白毛,一個勁說肚子餓了,我把生苕給他吃。他一口一個,吃得到處是渣,又往田裡竄。我說你可別往我苞谷地跑,這可是我一年的口糧。咱地就是讓野牲口糟蹋過不下去了,大夥搬走的。那老倌子哪管這些,掰下苞谷就啃,把稈兒都踩地下,後來竟用嘴拱地。我尋思這可是個老豬精,就大吼一聲,放了幾個鞭炮,那老倌子就不見了。

他說最嚇人的是昨晚他守夜,在地頭的棚子裡。因怕老熊,棚搭在架子上。他看到一個大青猴踩上了他下的一個套子,正準備去取那猴,卻被一群豬堵住了,不讓下去,啃他棚子的四個樁腳。十幾頭豬去攻擊夾了腳的猴,豬卻無一踩上他的套子——他下了二三十個套子。豬把那猴打得嗷嗷直叫,然後用嘴銜了石頭去砸猴的頭,砸破了,就喝它的腦髓——難怪豬這麼聰明的,敢情是喝了猴腦。喝猴腦是掰了竹子做成吸管,一豬一口。後來豬把猴全部吃掉了。他在棚子上又是放鞭炮又是敲鑼,眼看四個樁腳要啃斷了,他就落入豬口了,也是上天保佑他,平空一個炸雷,這才把豬嚇跑……

老頭說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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